第二十七回 古刹义举(1/2)

却说曹景行从北安门街往西拐进一条胡同。刚走一截，也不知道是他抬头看什么东西，没注意脚下呢，还是在想什么事情，心不在焉呢，反正，是被炸塌的墙块绊了一个大跟头，一头栽倒瓦砾之中，昏了过去。

昏昏迷迷的，好像睡着了似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还小，是老父亲带他来佛心桥祭祖。父亲告诉他：这南京城里有香、古、毗三大名寺，香林寺排第一，古林寺第二，毗卢寺第三。说香林寺是南朝梁代天监年间建的，最初的地点不在城里头，而是在江宁湖熟镇杜桂村的，听说是以杜、桂两家比邻的院落为寺，于是，最初叫做杜桂院。到宋朝的时候，杜桂院改叫香林院的。到了明朝初年，朝廷把香林院迁入京城内，建在了富贵山南麓也就是宫城之北的佛心桥。后来，又进行了重修，升格为中刹。到了清朝，康熙第三次南巡的时候，见这寺院鸟语花香的，就题写了香林寺这个匾额。

父亲告诉他，香林寺和他们曹家祖上是有故事的。说是祖上管织造部的时候，在佛心桥一带置了二百七十多亩地，连同原有的田地，曹家一次就施舍给香林寺四百多亩地，香林寺得到了很大扩充，名噪一时。也因为这个，曹家就成了香林寺最大的施主，甚至在寺里供了祖先牌位。也由此，有人把香林寺说成是曹家的家庙。

曹景行长大后，逢年过节多来香林寺祭祖。进了香林寺的山门，先是天王殿。在这香林寺的天王殿和别的天王殿一样，供着四大天王。但有趣的是，在天王殿中间有一座六尺高的石碑，石碑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他真没有仔细看过。

从天王殿的后门出来，是一个院子，一北一南两个铜香炉，正面就是坐东朝西的正佛殿。大殿是那种硬山顶、四角上翘的建筑风格，南北长七丈二尺，东西宽五丈四尺，是五楹四间的格局。里面供着一尊高大的如来佛，基座是檀香木的。从外面可以看到，柱础也就是柱底的六方体基石上雕刻着龙凤、花卉等吉祥纹饰和浮雕图案，栩栩如生，格外精致。大殿外墙的上半部，是和五楹四间木窗。

正殿北侧是左伽蓝殿，南侧则是右祖师殿。从大殿后门出来，又是一个院子，长着四棵又粗又高的银杏树，听说有两百多年树龄了。接着，会看到有大悲殿和藏经殿。据说，香林寺的藏经殿里保存了大量佛教典籍，甚至还有“庙谱”，记载了香林寺的历年大事。

也就在七、八年前，香林寺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说是戴笠从黄埔军校挑选了二十名学员，居然在香林寺办了一个特训班。听说，后来参加暗杀汪精卫的行动组长陈某人就是从香林寺这个特训班毕业的。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就说曹景行跌倒后，在瓦砾中躺了一会儿，在初冬的寒风吹打下，他醒了，哦，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不知道为何做了这么一个梦，但听说梦是反的，可顾不得多想，他爬起来，就沿着巷子继续往西走，不时出现的尸体让曹景行越发不安起来，巷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结果，到了香林寺，眼前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山门洞开，门上、墙上都是弹痕，院子里、殿里都是尸体，一地的和尚、平民躺在那里，看不到一个还活着的，古老的银杏树上传来乌鸦凄惨的叫声。曹景行几乎找遍了寺庙，终于找出了老母亲的遗体，是在墙角的尸堆里找到的。这分明是一群人躲在那里，被一律射杀了。曹景行一腔悲愤涌上心头，哭泣着背上老母亲僵硬的遗体就往外走。

出了香林寺路，曹景行沿着古老的大明王朝的中轴线北安门街、御道街一路左绕右避地从瓦砾和尸体旁边走着，顾不得歇息，一直回到蓝旗街的家中。

无法正常送去火化，也没有现成的棺木，曹景行就把板箱腾空了，拆掉一面挡头，把两只箱子一对接，临时做了一个简易棺材。给母亲洗了洗脸和手脚，换上干净的衣裳。找来三轮车，把简易棺材搬上去，再铺上被子，放好枕头，把母亲背得放进去，钉上盖子，扎上白布。到这时，曹景行才松了一口气，胡乱吃喝了一点，就带上镐和锹，一个人蹬上三轮车出了院门。

蓝旗街、御道街本来平坦街面因为战争而特别难走，又是工事又是尸体的，曹景行走不了几步，就下来搬弄搬弄，好不容易骑到了光华门。偶尔，碰到街坊，也搭把手，帮他推一推的。就这样，好不容易到了城外，已经是后半晌了，曹景行沿光华路往东骑到一块净地那里，停下来，把镐和锹拿下来，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挖出一个穴，把老母亲临时安葬在了那里，又做了记号，蹲在那里哭了一会儿，一连抽机好几支烟。

之后，曹景行并没有回家，而是骑着三轮车继续往东，天已经黑了，他还在路上，很晚才来到了乡下比较偏僻的亲戚家，那是他老母亲的娘家。舅舅和舅母早已过世了，表哥和表嫂一家在，他老婆孩子在此之前也来这里躲避的，一家人算是团聚了。表嫂又给他下了点面条吃了吃，曹景行把这几天南京城的遭遇和老母亲的不幸也说了说，大家听得吓人吧啦的，更加警惕周围的动静了。

至于香林寺的事情，过了好久，曹景行才听说，是因为溃败的守军官兵剃光头躲进香林寺，想假扮和尚躲过劫难的。可谁知还是被小鬼子发现了，残暴的日寇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庙行动，不仅将守军官兵全部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