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佛慈悲(2/4)
忿然回头,大叫道:“爹!这两个贼秃儿是骗子,你也别理他们!”“住口!混账东西!咳咳,咱爷儿俩穷得锅也揭不开了,一间破房光棍儿两个,又有甚么给人骗的?你对大师不敬,就是对佛祖不敬!咳咳咳!”老头儿气得连连大咳胡子直哆嗦,举起拐棍儿就要打牛二:“你,你这畜牲!要不是看你娘死的早,你哥又,哎!今天你爹我就打死,打死呜呜呜,孩儿他娘啊!老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拐棍儿一举再举,终于还是有没打下去,老头儿指着牛二又咳又喘,直哭得老泪纵横!这是牛二的爹,牛老汉出来了。说是老汉,不过五十许人,只是辛苦的劳作与生活的磨难,早已早早催白了白发,又于面上侵蚀出深深的沟沟壑壑。当然,苦难岁月磨砺出的并不仅有这些,还有那饱经风霜的人生阅历,更有那明辨是非的一双眼睛!在牛老汉看来,这两个和尚——
还是骗子!
牛二说的话,牛老汉都听到了,和尚说的话,牛老汉也都听到了。早说牛二不能出去,牛二非得出去看看!看看,看看,看看这不是给人家缠上了,麻烦来了!牛二啊牛二,不是爹说你,以后可得长点儿心了啊!牛老汉暗自叹息,当下接着大哭!儿子不成器,还得老子出马,说的是:这儿没钱,没吃没喝没东西,一对儿骗子赶紧走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冷眼看他又如何,可叹人生一出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旁小和尚哭了起来,哭声情真意切,瞧来模样更为可怜:“师父师父,你帮帮他们,无禅心里好难过呜呜!”牛老汉一怔,大和尚笑着上前温言道:“老人家,贫僧精通医术,不如——”牛老汉慌忙大叫:“我家没钱!没吃没喝,没钱!”灵秀一笑回头:“无禅,你去别家化斋。”无禅哭着就走,一旁牛二冷笑道:“装可怜也没用,别家还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去了也是白去!哼,你就叫他去村东头儿老寡妇家里,看他还哭不哭得出!”
“无禅,去村东首那一家。”
无禅哭着走了。
“老人家,此时当是麦熟不久,日子怎会这般窘迫?”
“咳咳,咳咳,咳!”牛老汉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满脸戒备之色。牛二冷哼道:“你个假和尚又懂甚么!你道地是你种的,便是你家的么?你道粮食打下来哎哟!爹,你又打我!”牛老汉收回拐棍儿,瞪他一眼:“乱嚼舌根子!忘了你大哥是怎,是怎,哼!”牛二摸着屁股怔了怔,低下头不说话了。灵秀默然片刻,转过身去:“和尚去采药,去去就回。”牛老汉哼道:“采药采药,只怕方圆百里之内,你也采不到一味!”
“元参茯苓车前子,树皮苇根墙头草,管他是个甚么药,医得病来不就好?”眼瞅着这假和尚飘然出尘,竟是很有几把刷子的模样,牛二一时又心生希望,讪笑一声道:“那和尚,不如你多采它几味,顺便治治我爹这多年的老哮喘!”和尚又是一笑,大步出门:“老人家咳声清亮,哪里是有哮喘,少抽几袋旱烟就是。”
“啊?”
“爹!你怎这不听话?又趁我下地偷偷抽那破土烟!”牛二怒目而视,大声责问!
牛老汉尴尬笑笑,露出一口黑黄牙齿:“二啊,你莫听那和尚胡说,没有的事儿,爹又上哪儿淘弄那烟叶子去?”
“没有?没有你手捂着裤兜儿?那是啥?交出来!”
“没有!真没有!爹一把年纪还会骗你么?二啊,哎哟!你莫抢,莫抢!”
“还说没有?这是啥?爹,你扔了它罢,咱不抽了!”
“哎!老汉我没几年活头儿了,眼下是抽一口少一口,二啊……”
“少跟我装可怜!哭?哭也没用,扔了它,你不扔我扔!”
“不给!打死我也不给你!哎哟别抢别抢,快给我!给我!你是我爹成不?”
“爹!”
“儿啊——”
二人拉拉扯扯又哭又闹,父子真深流露不亦乐乎。
却不知那去采药的灵秀和尚已然采药归来,经过自家大门外,此时人已在那村东头儿。
也是一间土房,更加破旧,更加低矮,屋顶上茅草长得老长老长,却没有院儿。虚掩着的破旧木门前,无禅和尚呆呆立在那里不动不语,丢了魂儿也似。灵秀走上前,笑道:“无禅,怎不进去化缘?”无禅脸上泪痕未干,喃喃开口道:“师父,无禅害怕,无禅不敢,不敢进去。”灵秀一笑,伸手摸了摸那青青头皮,一步踏入门楣:“不怕不怕,随师父来。”
屋内一张床,一灶一锅,狭窄拥挤,却有四个人。
一个四五岁的光屁股小男孩儿立在床边,嘻嘻笑道:“娘,又来了一个秃子,娘!娘!你快看!”床上一妇人背身而坐,哄了哄怀里呀呀大哭的女婴,扭头歉然一笑:“大师父,喝碗水罢,三儿,去缸里舀水。”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慈祥地看过来,只是笑。再也寻常不过的场面,再也寻常不过的人家,无禅为何害怕?无禅为何不敢进门不敢说话不敢去要那——
一口饭?
无禅不明白,无禅只是怕,无禅怕得不敢看,怕又忍不住去看!
一眼光线昏暗家徒四壁!一眼灶膛之内冷冷清清!一眼锅盖之上满是尘土!一眼破衣烂衫面有菜色!不过平常?不过寻常?看那小童瘦骨伶仃,肋间每一根骨头都可以见到,脖子细得就要支撑不住大大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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