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心存芥蒂（上）(3/3)

我想了想，最终放弃了争辩，毕竟，离十五之期还有一段时间，而父皇出殡就在明日，相较之下，的确是后者更为重要一些。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我朝母后行了礼，转身退出寝殿，禧玉这会儿仍守在殿门外边，见我出来，作势要送我出去，我随他走了几步，然后佯装漫不经心地发问：

“洛护卫走了吗？”

禧玉愣了愣，而后依旧将声线压得低低的，但答话的语气却是相当笃定：“属下……并没有看到洛护卫从里面出来过!”

我淡淡“哦”了一声，装作毫不在意地另起话题再问：“朕原先留在寝殿里的那些东西可有被人动过吗？”

许是因为这两个问题的跨度太大，可以说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所以禧玉这次被我问得当场滞了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冲我答道：“回新帝陛下，您迁宫后那里还来不及派人收拾，原本放在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无人移动。”

我点点头：“那太好了，朕这会儿想去寝殿取一副画，之前朕新画的一幅画那日忘在寝殿没有带走，过两日夫子要进宫来，朕想请他帮忙看一看朕的画技是否有所精进……”

禧玉闻言再度滞了滞，继而语出恭敬地提议：“那……属下陪新帝陛下一起过去吧？”

我连忙朝他摆摆手：“不用了，你还是守在母后这儿吧——万一母后待会儿有急事找你怎么办？不过是去寝殿取幅画而已，朕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的……”

“可是……”禧玉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神色微微犹豫了一下，却又话锋一转，冲我语带深意地吐出一句，“既如此，那属下就不随新帝陛下一起前往了，还请新帝陛下务必小心些！”

我直觉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是莫名其妙，晨曦殿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居住的寝宫，直到前些日子我还依旧住在里面，眼下不过才隔了短短几天而已，又会有什么需要我小心的地方呢？

我张了张嘴，很想追问，但转念一想，他会这么说，很可能只是因为听说了我昨晚遭遇刺客一事，所以才特别关心我的安危而已，于是我也很配合地朝他点了点头：“你放心，朕找到画之后马上就会出来，不会在里面逗留太久的……”

说完，我便转身迈步朝晨曦殿走去，待走出一小段距离，见四周并没有人跟着我，又立刻掉头，辗转绕到了位于母后寝殿后方的那座佛堂的外墙另一侧，然后顺着宫墙与其他宫墙之间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那条狭长窄道慢慢往里走——

窄道深处的墙角下有一个狗洞。

这个狗洞是我小时候挖的，因为周围长满了杂草，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所以也就一直都没被其他人发现。

从狗洞钻进去就是那座与母后的寝殿仅隔着一道矮墙的佛堂所在的小院子。

印象中，这间佛堂里好像就只供着一尊看起来有点可怕的佛像。母后虽有命人在里面常年点着两盏长明灯，但她本人却很少进去奉香。

我小时候很惧怕这间佛堂，总觉得里面阴森森的，像是有什么鬼怪在里面徘徊。

听永安宫的宫人说，这座佛堂在我五岁之前只是一座废弃的宫殿，是早年间一个因难产血崩而亡的妃子住的，我五岁那年大病一场过后，父皇就将这里改成了佛堂，目的是为我消灾祈福，据说我当时就是因为跑进这座废弃的宫殿里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生病的。

而在我十岁以前，这间佛堂和母后的寝殿也是相通的，当中并没有砌这道矮墙。那时候我每次只要一犯错，母后就会把我关进这间佛堂里罚跪，有一次我没吃没喝地在里面被关了整整一夜，结果受凉发了高烧，还是孝贤皇叔得到消息后当着母后的面硬闯进去把我救出来的。

那一次，我高烧不退，烧了整整十日，差点就这样夭折了。听闻当时是母后跪在那间佛堂里日夜为我祈福，同样跪了整整十日，才令我最终化险为夷的。

不过在我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有听到父皇在对母后发火，那一次，父皇好像生了很大很大的气，印象中，他从没在人前生过那么大的气，但他当时对母后说的那些话，我却是一点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父皇已经不在了，就只有母后流着眼泪陪在我身边，所以我想，那很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幻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