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唯美食不可辜负(2/2)

小小人儿，面上一本正经，说得头头是道，墨如白觉得新鲜有趣，不由笑了笑，夹起一筷子鱼片送入口中。

这鱼生的滋味……确实只能算是普通。

潮生也拿起筷子挑上一片鱼生，却没吃进嘴里，而是正对楼外光亮处，又挑剔道：“这鱼片虽薄，却厚薄不均，切成这样，只能将就吃了。”

“切得好的，当薄如蝉翼散如雪花。”墨如白点点头，附和她道。

“蘸料滋味也普通。”潮生皱眉。

看来她十分看不上这家名满白云城的酒楼，一道菜批得一无是处，偏偏说得有条有理。

墨如白也是觉得蘸料味道过重，破坏了鱼肉本身的鲜美，才光吃鱼片不蘸调料，听她刚才话颇有见解，于是又问：“那你觉得鱼脍配什么蘸料最好？”

潮生不假思索，马上答道：“各人口味各有不同，若是我来选择，就用黎檬果子挤出汁水淋于冰鱼片之上，吃起来滋味最为鲜爽。我爹爹则喜咸辣，常以姜蒜汁加些许豆瓣，混新鲜山葵磨成的粉末调碟蘸食。”

她洋洋洒洒如数家珍，颇有章法道理，墨如白点头称赞：“你小小年纪，对吃食倒是颇有研究。”

“那当然，”潮生仰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我从小跟着爹娘在海上跑船，船上吃的新鲜蔬果少，各式海鲜可是应有尽有，和房子一样大的鱼我都吃过。”

这话不假，不是诓骗人。她和爹娘一起出海的那些年，商船从白云城出发一路沿海岸行驶，途经爪哇等国远至波斯，停靠各国港口时不仅可以交易货品，还可以吃在地美食，欣赏异域山河人物风情，种种经历非同凡比。

只是她向人吹牛炫耀，从来不提那大鱼虽大肉却太老，烹饪成菜一点都不好吃。

“你爹带着你一起出海？不是说有忌讳，女人和小孩不能上船？”墨如白心有疑问。

“那都是陈规俗见。”潮生嗤之以鼻：“我娘本就是我爹在海上行船时救的，跟着我爹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我爹也没翻过船，连我都是在海上生的。”

所以她的名字才叫沐潮生，水上生水上长，因娘亲生病去世不能再看护于她，爹爹眼见她年纪大了，船上又尽是些汉子，才决定不让她跟着一起跑船，把人带回陆地上养。

本以为这样能有更安稳的生活，结果她下了船，却上不了岸，独自在白云城里呆的一年多里，她觉得这陆地比海上还要摇晃，暴风骤雨下都没个安身之所。

想起下落不明的爹爹和已经去世的娘亲，潮生神色黯淡，鼻子一酸低头哽咽：“我爹爹说，这世上唯此生所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出海有大风大浪，一家人要呆在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船沉了尸骨也还在一处，大不了黄泉路上一同作伴。”

是个可怜的小人儿……

墨如白觉得自打遇上这孩子，自己的心肠就格外容易软，想到她遭逢巨变，每日在城中扮成乞丐流浪躲藏，小小年纪生活不易，决定原谅刚才把眼泪鼻涕全擦在自己身上这回事，手伸入怀，准备掏出新买的帕子。

递给她，让她自己擦眼泪，别又糊在衣服上，又得去逛街买……

她却脸上突然绽开笑，收敛住情绪，泪水还在眼眶里转，盈盈望向刚端来的椒盐大虾：“我还小没有喜欢的人，不能体会爹爹说的什么此生所爱，但是这椒盐大虾……我实在喜欢的紧！”

呜呜呜……真好吃……好久没吃到连壳都不想剥直接啃……

啃啃啃……墨如白你也吃……这一盘子我全吃光了多不好意思……

狼吞虎咽，风卷云残。

潮生动作神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

墨如白向来吃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下只来得及动了一筷子夹了一只虾。

眼见面前盘子瞬间一扫而空，他眸光微闪嘴角轻笑，仍旧气定神闲举止优雅，招呼小二过来吩咐道：

“这虾滋味好，再给她上一盘。”

潮生……

才不是他自己想吃，他倒是要看她吃了半包蜜果，一盘大虾一碗冷面后，那小肚子里还有多少海量，能装进多少东西。

结果用完膳两人一起回客栈，潮生半夜肚子疼闹得鸡飞狗跳。

第二天清晨，一夜不能安眠的墨如白按捺下久违的起床气，内心感叹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集女子与小人为一身者尤为难养。

吾当谨记教训，黄口无饱期，投食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