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殿上策(3/4)
了东宫青眼,茫然不可置信。待内侍上前呵斥,他方觉失礼,重重叩首谢恩,直到被引出殿外依旧足下发空,像是漂浮在梦中。
刘霖退后,见毓坤面有失色,谢意调笑道:“既要风度,又要才学,殿下难道以为人人都似陆时倾。”
毓坤瞥他一眼,眼波流转。谢意心头一跳,却听毓坤淡淡道:“罢了,今日散了罢。”
她只是觉得不对,或者说不甘心,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如何竟这般其貌不扬。
谢意摸了摸鼻梁,想拖她出宫胡混,却见沈峥道了退,只能随他而去。
出了慈庆宫,谢意三步并作两步道:“重山等我。”沈峥站定,望着他道:“小公爷。”
谢意喘着气道:“这么急做什么。”
沈峥不语,谢意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是慈庆宫的方向,只听他轻声道:“殿下今日有心事。”
沈峥所料自不错,毓坤将两人支开,实是因为她心中记挂着一件不能言说之事。
先前她命人去礼部查宫中内侍的籍册,主薄管直回报办妥了,是派人进档房中默记,出来后再用纸笔复写,因此外面的司吏并不知道查了谁,又查了什么,断不会打草惊蛇。
东书房中,毓坤面前摊着一本薄册,尚带着新墨的香气,记录的却都是陈年旧事。
她屏息翻阅,一刻后却不由失望,薄薄几页纸记录的都是蓝轩累年升迁事迹,除此之外并无一丝前尘。若不是最前面写了句话,“京畿人士,年十五,以罪入内廷”,毓坤几乎要怀疑是誊抄的人抄漏了,然她知道,实是因为他入宫之前的经历被人刻意一笔抹去。
京畿,年十五,以罪入,毓坤猜测他应是京中官家子弟,因族中有人犯事,累罪入宫。造册的时间是隆庆九年,也就是十一年前。
又是这年,毓坤敏锐察觉出不一般。
然那时她不过五岁,随薛贵妃住在储秀宫,并不记得曾发生什么大事。沉吟片刻,毓坤唤过邝佑,要他去刑部衙门查一查隆庆九年因罪获刑的京官名录
几乎同一时刻,建极殿北面的协恭堂内,秉笔尚璟走入司礼监看文书的司房,向左手持朱笔批阅奏本的蓝轩道:“今日有人去礼部档房查了宫中内侍的籍册,儿子特意命人留心,有处积灰留有手印,看得出干爹那册被人翻看过。”
他明明比蓝轩还长十数岁,唤干爹却唤得顺口无匹。
蓝轩笔下不停,淡淡道:“是什么人?
尚璟道:“是东宫的人。”
“太子?”侍立一旁的郎燕生有些惊讶,目光中带着迟疑。
而端坐在案前的蓝轩倒没有意外,回忆起昨夜,毓坤长长睫毛下的黑瞳一瞬不转盯着自己瞧的样子,微笑道:“当真有趣。”
邝佑办事极稳妥,晚间便向毓坤回报,因隆庆九年正是丞相萧仪谋反案发时,受牵连者甚重,京中官员株连获罪者数千人,卷宗浩繁,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整理出名册来。
毓坤这才想起,十一年前可不正是她爹废中书省,分权于六部之时。而整件事的起因,便是时任中书丞相的萧仪卷入前朝殇怀太子案,皇帝震怒,萧家被诛十族,中书省被裁撤,权归六部。虽从那年起再不设丞相,却以五殿大学士入内阁佐政,首辅大学士陆循成为实际上的宰相。
那时她年岁尚小,又养在深宫中,对这事并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大明这最后一任丞相,不仅本人声名赫赫,其子萧恒更是青出于蓝,是当时鼎鼎有名的书法大家。据说幼时能诗,稍长善书会画,长于正楷,笔下妍丽温雅,有北宋蔡襄遗风。十二岁登天子之堂,志学之年笔法愈进,博采众长,自成一体,只可惜天妒英才,未满十六便因病故去了。
也好在早逝,几个月后萧家遭逢大难,至于倾覆。时有世言,当年萧仪涉案时竟无一字辩白,便是因逢丧子,心灰意冷。而也正因他无一字自辩,惹来皇帝滔天怒火,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听完邝佑的叙述,毓坤这才知道当年实是一桩惨案,血染了半个京城,千余人遭斩首流放,罢官免职者更不计其数。
若如此,时年十五的蓝轩因家中有人涉案,获罪入宫倒也不奇怪,但毓坤知道他身上一定还藏着别的秘密。因这事有些忌讳,并不好放在明面上查,毓坤特意交代不许走漏风声,邝佑便暗暗结交了位刑部主事,命他悄悄梳理。
是夜,毓坤睡得很踏实,倒未再做那令她心悸的梦。
然第二日却风云突变,先是詹事府下左右春坊中任东宫讲官的几位翰林学士被一道谕旨卸任,接着又有数十位宫僚被撤换。消息一出四下皆惊,片刻便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凡涉东宫之事皆避之不及,唯恐牵连自己。
只因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不满意对太子的教养,这不满看似是对东宫讲官,实则是对东宫本人。失了圣眷,太子的位子岌岌可危。
而与此相比,另一道发到刑部衙门的文书便没那么引人注意了,包括史思翰在内数人被罢官,其中便有与邝佑交好的那位刑部主事。
得知这消息时毓坤刚下早课,回到慈庆宫,她徘徊在东书房中,面色颇有些苍白。
实是太明显了些,蓝轩已什么都知道了。他要处置史思翰,便顺便将刑部那位给她办事的主事一同查办,又以皇帝的口气下了谕旨,将她身边的讲官换了去,意欲提醒她,即便要易了她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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