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去来兮(1/2)
皇后出殡那日,长京笼罩在一片萧瑟秋雨之中,连续数日的湿冷让人们的脸上渐渐显露出不耐。
这一年是文德九年,重夕十五岁。
五日前,孝和皇后郑氏薨于坤和宫,年三十五。
太后发下懿旨,皇后生前恭俭,不喜奢靡,虽为国之大殇,还请皇帝以大周国体为重,丧葬事宜一切从简。
这一简,便连祖制内的辍朝九日,群臣随帝日三祭,皇子祭酒,公主命妇素服泣迎梓宫等仪式都略了过去。
皇后梓宫在昭阳殿停了五日便匆匆入葬,大周朝向来帝后合葬,郑皇后的棺木却被放入早已过世的杨皇贵妃陵寝内,置于一侧,且不设神牌,无祭享,堂堂大周皇后,竟至于此。
繁华宫闱背后的种种诡秘气息,便以如此欲盖弥彰的形式从皇城漫出。
而重夕在孝和皇后出殡之日回到了阔别十年的皇宫。
她是当今皇帝陆文湛与昭仪洛文珺的女儿,十年前皇贵妃洛云瑶暴死,其妹洛文珺被诬陷为凶手而打入冷宫,去冷宫前为免女儿受人虐待,散尽积蓄,竭尽全力将陆重夕送出宫,寄养在大周一等门阀谢家。
如今郑皇后刚逝世,皇上便一道圣旨赦免了当年不少涉及皇贵妃案的人士,这个中缘由,自是不用明说。
洛文珺借这道圣旨出了冷宫,而当年安排重夕入住谢家的谢婕妤谢柔云如今已晋为贵妃,便向皇帝提起重夕这位在外寄养十年的女儿,公主无缘由在外寄养多年说起来总归会影响到皇室颜面,于是郑后逝世第二天,宫中便有旨意传来,请陆重夕回宫。
“谢公子,您送到这该回去了。”温和沉静的女声响起,重夕听出是紫砚的声音,她原是母妃的贴身侍女,母妃被贬入冷宫前安排她随自己出了宫,也好万事有个照料。
掀开帘子一看,前方已经遥遥可见一片巍峨的建筑,即便现在素缟包裹,秋雨浸泡,也不改其摄人心魄的壮丽华美。
这便是皇宫紫寰城了,十年前五岁的自己懵懵懂懂地离开,远远回望,只看到整个皇城都裹在一片铺天盖地的素白里,皇帝赐洛皇贵妃谥号贞顺,亲自为其合棺。那日哀乐阵阵,重华门外妃嫔公主命妇皆着素缟跪了一地,群臣举哀的队伍浩荡绵延数里。
那一日母妃一身素衣,从温柔繁华的殿宇中走向凄清冷宫,而自己被紫砚抱着,随着姨母皇贵妃洛云瑶出殡的队伍离开皇宫。
而如今,有一搭没一搭的哭灵声中,皇城朱墙上的素缟挂得疏离零落,在萧瑟风中一荡一荡的,露出下面明艳的红,郑氏顶着大周皇后的封号逝世,这葬礼规格却还不如普通的皇亲贵戚。
在皇贵妃出殡的日子离开,又在皇后出殡的日子归来,回忆种种,重夕禁不住苦涩一笑。
“紫砚姑姑,你就别催谢公子了,公主一进这道宫墙,可就不能像过去那般和公子朝夕相处了。”又一个声音响起,清清脆脆的,是重夕的贴身侍女红笺,“谢公子心里装着公主呢,能多陪会儿自然要多陪下。”
重夕脸一红,急忙掀开轿帘让红笺住口,不料对上的却是一双极温柔的眼,正含着淡淡的惆怅望着自己。
“子绍哥哥。”她轻声唤道,心头一酸,赶紧将眼眶中的泪忍回去。
谢子绍,自己青梅竹马的子绍哥哥,自五岁进谢家后便一直生活在一处的子绍哥哥,如今终于要被这道宫墙分隔开了么?
紫砚看到,心中了然,见时辰还早,便命人先停轿休息。
重夕下了轿,谢子绍忙不迭走过去为她撑起伞。
国殇日细雨绵绵,京城的峻宇雕墙珠帘翠幕都变成一片绚烂而厚重的色彩,而重夕只是素衣简簪,越发显得清丽雅致。
“郑氏已死,你又是奉旨回宫,好歹是个公主,何必穿得这样素净。”谢子绍爱怜地握住重夕的手。
重夕莞尔一笑:“虽然普天之下都看得出郑皇后死得蹊跷,当年她对我和母妃也不好,可父皇毕竟没废她。她既是以皇后之名下葬,也就依然是我名义上的嫡母,为她服素自是应当。”
大周公主,到七岁必设封号,多以郡县为名,以此郡县税收为食封,可她已经十五岁了,虽奉旨回宫,那道圣旨上却只字不提她的册封一事。
而皇宫里派来接她回去的人不过是几个不得宠的宦官和老嬷嬷,冷冷清清的,还是谢子绍央了奶奶荣城夫人安排谢家一些家丁侍婢一路护送着,在外人眼中才不至于太难看。
由此推及,母妃虽出了冷宫,但在宫中的生活必定是非常不如意的。当初圣旨下达时若提出希望继续寄住谢家,皇宫那边也未尝会拒绝,但想到母妃,重夕毫不犹疑便答应回宫。
自此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也终是要告一段落了吧。
两双手越握越紧,重夕终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过感伤,因而在脸上又强行绽放出一个笑容:“子绍哥哥也别太担心了,宫里虽说明争暗斗不断,但多是妃嫔之间的事,我身为公主只要低调处事,想来求个富贵平安不是问题。且谢青叔叔如今入京为官,我们离得也并不算远,想见面总是容易的。”
这话一说,谢子绍的脸上也闪过丝笑意。
去年年末皇帝擢升谢子绍父亲谢青为正四品上吏部侍郎,谢家举家迁至帝京,居于近郊的谢家老宅。今年夏皇上又体恤谢大人上下朝往返辛苦,特在朱雀街赐了一套府邸,赏银无数用以整修。又大封其族人,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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