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焚甲而御(1/2)
牧遥缜密不足、行事粗糙,从前不知做了多少不过脑的事,但他的胆子一直有量,时而天不怕地不怕,这不是好事但有的时候也未必是坏事。
西煞宫请牧遥到地宫避难,却被他拒绝了。圣翎城各处旌旗烈烈,牧遥动用了所有力量守护王都,禁军自不必说,各府守兵甚至家丁都被一一数了出来,随后又在城中募壮丁。
短短三日竟凑了一支近二十万的军队,很多人没有上过战场,弼兵司开武库,装备却是极为精良。圣翎城北城门撘立守城器械,静待红衣铁骑。
大猷力有不逮,虽然北炎战力大减,但仍向圣翎城奔来,因为此时翎国东境也已危在旦夕。
战事一开到现在,董中燎足足守了十五日,翎国北境军阵亡过半,加上满营伤病,战力不足两成,不得已只能选择与太史瑜汇合,用残余兵马共同防御圣翎城西线。
太史瑜也好不到哪里去,底子虽厚但面对的攻击也是成倍,守御之阵已经退到圣翎城西北不足百里,此线若塌,栾国不需一日便将彻底占据王都。
这一夜至关重要,它有可能是翎国的最后一夜。
太史瑜和董中燎,两个齐名半生的人很少坐在一起。
帐门寒星点点、雪花碎碎片片,不知风从何处刮来,帐内青灯摇曳不定。静谧安定,仿佛这是和平之夜,温酒炖肉的好时候。
董中燎擦拭着天火长缨,太史瑜则负手看着后壁的地图,任谁都知道,这是孟三变一击制敌前的最后休整,他不仅要踏过这道防线,还要打穿圣翎城。
“阵绝太史、瑜耀赤珠,在下研究过护国公的手法。只是当下来说,我军已无布阵空间,况且你的阵法孟三变已见了多次,明日之防可能是最后一防,还希望护国公能放开些思路。”
太史瑜转过身来,“你行龟甲还不是照样被破,人外有人,孟三变行兵之透彻,你我都不曾遇过。我可以改换思路,但前提是你有更好的办法。”
“护国公贵人多忘……”
“你少阴阳怪气,有话直说。”
董中燎笑了笑,“董某时常想起,你我上次相见,这一算恐要两双手了。”
太史瑜微微一滞,上次?似乎还是百年来雪最大的一个冬天,人马难行,虎狼四伏,他率队往青霄峰下运送物资。算一算,真的快二十年了。
一些不再明晰的记忆涌上心头,那夜仿佛就如今夜,雪花就是现在的样子,二人围炉,惟一不同于现在的就是有两壶温酒。
谈了一些话,喝了一些酒,当然算不得投契,不然太史瑜也不会如此健忘了。甚至隐约记得他们那时还产生了分歧,这二人都是摆阵的行家、防御的大者,分歧自然就在防御之阵。
“董某当时说,兵若困隅,其力在境。护国公认为阵法可大可小、可收可放,一隅有一隅的阵法,一界有一界的洞天。最后硬撑着喝完壶中酒,说了一席困顿疲倦的话便离在下而去了。”
太史瑜眉目一挑,董中燎所言不虚,只是当年二十多岁的他哪里是现在的心境,扼着自身所笃便以为是无上真章,岂容外人随意评判。况且,你守你的道,我怀我的法,毫不冲突又何必要争个面红耳赤。
不过现在听来,董中燎此言必有深意。
“董某识趣,当时有些话并未说完,今夜想与护国公仔细说说。”
“你且说来,纵然抨击也是无妨。”
董中燎微微摇头放下长缨,“当年董某囿于境,护国公执于阵,所谓境,山势地形、草木河塘,任何所在都是一种境。你我都没有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将阵与境结合起来?”
太史瑜心有所思,“莫说空虚之理,就以当下而言。”
“今夜西风骤烈,南方从无暴雪,借这股西风,不如送一把火。”
“火从何来?”
“焚甲。”
太史瑜陡然皱眉,以董中燎的造诣绝不可能卸甲囤山烧上一把火,那连一个时辰都阻不了,“你的意思是,把兵马之阵变为烈火之阵,阵不变,境以幻。”
董中燎连连点头,“不愧是大行家,一语中的。”
“可这是穷途御法,即便能撑上一段时日,后续无丝毫战力,只有被碾压。”
董中燎苦笑道:“自从栾国北炎齐攻而来,每一步都是穷途,你我何尝不是农夫一般看天吃饭,阴风冷雨我们说了不算,只求度过一日再度过一日,以期有所收成。”
太史瑜凝定半晌,此话不假,两股骇然的力量同时压来,他们一直被动挨打,过着多拖一天是一天的日子。更何况对一个深谙防御的人来说,四立无援的情况下总会有打完的一刻,甲成气焰总比埋于黄土要好。
没有太史瑜,便没有火焰之阵,没有董中燎,便没有阵之火焰,这两个当年互有不服的人,平生第一次联起手来。想必那隆冬之火,经天纬地如孟三变也难以料到吧,人之阵与火之阵,天壤之别。
不求驱离栾军,只愿这火烧得更狂烈一些,即便最终烧毁了翎羽,那也是所能做到的最强一搏了。
“就依此法!”太史瑜双腮一定。
不过转瞬间,他又以从未有过的沉定之色盯向了董中燎,直让董中燎眉目炯烈内心诧然,“董将军,你我皆不知孟三变的变数,这有可能是最后一夜,太史瑜一直有一疑问,不知董将军能否一答。”
单是那“太史瑜”三字便让董中燎觉得事非凡俗,“不知是何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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