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抉择(1/2)
靳扬再度坐下时,脑子还没回转过来,像是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却也回得当机立断:“我……”
“你先想清楚,不要往我身上想,”梁成济骤然打断他的话,目光中带着极深的考量,就像他早已看穿了靳扬这个人,连松口都松得格外游刃有余,“我与你摊开了谈。你如今无亲无故,无论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我总归都是要照看着的。”退一万步来说,便是靳扬学医走到半途学不成,甚至当年出狱后干脆醉生梦死、意志消沉,梁成济多数也会养着他。
他看着靳扬许久,方道:“我讲明白了没有?”
“嗯。”靳扬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到。七年间,梁成济多数都是以质问的语气训上一句“听懂了没有”,以致他回得最多的便是“是是是”、“我知道”、“听懂了”。
“咚咚咚。”敲门声突兀地打断了谈话,靳扬反应慢了半拍,眼见梁成济蹙眉亲自出去开门,才后知后觉站了起来。他再走神下去,梁成济今日便是再好说话,可能也要吃板子了。
“师父,快到饭点了。”夏素灵将提篮盒递与梁成济,许是不放心,还往里扫了眼,见靳扬虽是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好歹没身上添彩,便带上门出去了。
靳扬还是头晕,站着不行便径自扶着桌面坐下了,只看着眼前摆出的汤汤水水。他近日禁食得惨淡,三四日前才开始勉强喝些粥,夏素灵能不偏不倚地凑出这叠饭菜也堪称用心良苦。
但梁成济不动筷,靳扬也不敢自力更生,忍了半晌毫无成效不说,饿得更晕了。顶着梁成济打量的目光,他艰难将手往上挪,偷摸着就近顺了把勺子,见梁成济没反对,靳扬才开始提心吊胆地喝粥,压着声音生怕被骂。比起梁成济所言的“好好想想”,他其实更想把这件事直接敲定下来。他只觉得梁成济随时随地都可能反悔。
“你别单往好处想,”靳扬便是不说话,梁成济也看得出他在琢磨什么,“讲得难听些,莫说重新涉医,你便是单活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些我看不惯的习惯,我也是铁定要给你全部扳回来的。”见靳扬怔愣,梁成济索性一筷子敲到他手上,“比方说,坐正了。”
靳扬手上没个二两肉,筷子正敲到骨头上,疼得当即缩回手。偏生看上去不青又不肿,连道红痕都不明显,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靳扬皱眉揉着手,正听梁成济开口:“作为学生,你已经很好了,但学生与大夫是两码事。学生做得好的人,未必适合当大夫,”忽略靳扬的错愕,梁成济续道,“我不会再花第二个七年给你从头教过,若没有把握两三年内自行解决,你便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若你铁了心非要走这条路,至少两年之内,别说谈情说爱,你得做好吃饭睡觉都省着点时间的打算,”梁成济极为深沉地看着他,像是只在陈述一个事实,“即便这样,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好。”梁成济可以不介意靳扬的过去,那是因为他是靳扬,但总有人会介意。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遍问你,你学不学校书?”
靳扬几乎当即就要告诉梁成济自己的选择,但张了张口又硬生生忍住,不再说话了。很多时候,靳扬的沉默都是一种不那么明显的反抗,至少没有那么愿意接受。他犹疑地执过勺子继续喝粥,许久才低声道:“那您当年……为何不教我校书呢?”
“靳扬。”梁成济将他的名字念得很重,像是种警告,却也没有任何举措。室内静了片刻,梁成济起身走到一旁,缓缓推开窗,声音听来很飘渺:“世上唯有读书高,其下才是百工。那是上天给你个从头修正的机会。”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转向靳扬:“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带你一起北上去拜访阮其臻。京城天子脚下,书目也全,你就干脆待在他府上。我托他照看你一番,平日指点几句,你也好少走些冤枉路。要是实在住不惯,我帮你在京城盘个宅子,你也不用太寄人篱下。”
未及靳扬开口,梁成济便打断了他:“夏家也在京城,”阮其臻若能看在他先父的面上,收靳扬当个义子,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你娘那里也不必迁坟,逢年过节也不妨着你南下。越屏那里的屋子收拾收拾,日后得空你也可以小住几日。”
靳扬握着勺子,很久都说不出话来:“我……”
梁成济的这个提议,很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
靳扬怔在那里,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日子原来还可以这样过的。他的世界太小了,要他就此离开江南,离开鸿景堂,离开他所有熟悉的地方,去过自己从未过过的生活,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怎样活着。
谁都心知肚明,夏家是不会让夏素灵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孩子远嫁到江南来的,更遑论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仵作。靳扬被激出的那种坚定,大概只是意气。他错失的东西,好像无论如何也得完美补救过来,毕竟,他已经在这条路上,付出太多太多了。于是,他才这样不遗余力地维持平稳的原样,为此不惜冒更大的风险。
梁成济像是还说了很多,但靳扬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待在这条路上,没有任何缘故。但出奇的,他到底没有当即这样开口。
“回去想想吧,”梁成济也没打算让靳扬当场作出决定,“也别想得太多,你这一辈子活得尽量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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