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两姐妹一个散发靠坐在榻上,一个巍峨高髻立于榻前,皆不相让。
曹婳兀自强道:“那我偏要看看婆竭罗龙女何等灵慧,花朝日永宁寺你去不去?可别又被阿修罗吓得卧床不起!”
曹姽慢悠悠捂着嘴打个哈欠:“我早已禀了母亲要去赏画,阿姐来晚了!我知道楚玉、楚佩拦不住你,可我尚在病中,母亲也百忙中觑空陪了我片刻。我若还不大好,那就是大不孝。”
她不待曹婳反驳,径自对楚玉、楚佩道:“你们的名字我早就不喜,女儿家虽是娇贵,但是玉呀佩的哪里经摔耐磨,从今日起,你们就改名大虎、小虎,给我守在门外,让我安生歇一觉。”
仙人打架,小鬼遭殃。楚玉一把拉倒还在发愣的妹妹谢恩,曹姽一席话说得喉间越发肿痛,见曹婳脸也气白了,仍不无得意道:“阿姐也体谅我这临秋斋如今只有药汁没有茶汤,你在我这儿逞威风可没的解渴,不如让大虎、小虎送你回望春斋,喝些梨花水,也好清润一下。”
家里姐妹彼此不谐多年,曹婳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她吐纳两下又把怒气咽下去:“阿奴你如今也是十岁的半大女孩,今年的上巳节我本想去封地踏青游赏,瞧瞧那有江左卫叔宝之称的王慕之是何模样,原想顺道带你一起出门玩乐,看你如今身体这样虚弱,那便作罢!。”
见曹婳就要拂袖而去,让曹姽此时向曹婳低头绝不可能,但是她的话让曹姽整个就像春日里得了温润雨水的幼苗,内心深处勃勃发生了起来。
王慕之与陆亭君的苟且固然可恨,但那人一死,往事便尽数湮灭,记忆里只余旧日的情深厚意,反倒让曹姽连心都枯若死灰。
如今曹婳一席话又令曹姽枯木逢春,胸口炙热的感情犹如滚水沸腾,她垂下头不愿让人看出破绽,揪着锦被的指节却微微泛白。
曹婳没有漏过这点端倪,却不知内情,只以为观音奴那骄横的性子若是被拘着不得出门,那真是坐卧不安。
毕竟是父母宠爱的幺女,曹婳见好就收:“好啦阿奴,阿姐不过是逗逗你,你若是花朝节愿意跟着我去永宁寺,上巳节我自然就会带着你去踏青。”
曹婳用这纡尊降贵的口吻本不指望有人感激,不想曹姽突然抬首一笑亲热道:“伽罗姐姐,既如此一言为定,到时可切莫食言。”
“谁会食言啊……”曹婳还欲反驳两句,就被新得了名字的大虎、小虎照。
大虎八面玲珑,因临秋斋里植了几株天女莺桃,一直为二公主所羡妒,便答允再过两月待树上结了绛珠玛瑙果就送到望春斋去。
大虎做下种种承诺才令曹婳转怒为喜,扶着摇摇欲坠的仙髻飘然而去,却全然不知临秋斋内的那位正主心中此刻是如何翻山倒海。
晋人周处所撰《风土记》有云:花朝节乃浙间风俗,百花竞放,乃游赏之时,花朝月夕,世所常言。这花朝节正值早春,正是乍暖还寒,万物复苏之期。
前日下了一场春雨之后,冲得城郊一片四野清新、草木滴翠。
因花朝节是女儿节,皇帝陛下并未劳师动众。
天明时分,以司南车开道,太仆卿亲自驾驭皇帝的四马金根车,后随游车五乘,随侍护驾了大批卫士,更有校尉乘马于前后负责安全,一行便浩浩荡荡出了台城最外廓大司马门,往城郊鸡鸣山而去。
曹姽与姐姐同坐一车,不时掀帘去看,林间河边偶尔有三五文人赏花饮酒,高吟相和。
往来女子们也在这天响应簪花之俗,纷纷将二月的杏花与桃花点缀发髻之上。
贵族人家的士女就不受花期所扰,譬如曹婳,因为是最年长的公主,今日难得戴了一个普通的随云髻,就为了凸显簪的那支珊瑚团云吉祥牡丹步摇。
牡丹片片重瓣,似薄透得娇不胜露珠,随着牛车的震颤微微抖动,赤金的蕊黄里藏了一只采蜜的碧色琉璃蜂儿,让人一望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她时不时抬手拢上一拢,一边觑着曹姽梳着的两个双螺,觉得妹妹倒像是自己身边的小宫女。
“阿奴,吴地龙华寺牡丹富丽驰名,不若下回我们就去那儿转转,也好簪上几枝。可惜峨眉山的万年寺牡丹最最得世人赞赏,真想见见那难得的七蕊灵花。”
曹姽为了上巳节出游一事,近日对曹婳都颇和气,难得善意提醒:“伽罗姐姐作何念叨这几枝花?自司马氏覆灭,蜀地就被奸人封疆裂土,御史年年上书进谏,要求母亲不要龟缩江左、抱守残缺。你今日提那峨眉山上的花,若被母亲听到,不是存心找不痛快?”
这只是随口之言,哪里后果就那么严重?曹婳暗自嘀咕,又情不自禁地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金根车,把话咽了下去。
大虎适时递上一块百花糕,解了二公主的尴尬。
车厢角落里放置着象牙雕漆食盒,里头是宫人采百花与米一起捣碎蒸制的花糕,除了台城内的宫人皆要食用,女帝还会用来赏赐群臣,并辅以京口特产百花酒,也算是承德年间台城内女帝当政,与前朝颇为不同的恩惠。
牛车平稳,曹姽时不时就着大虎稳当的小手吃口点心喝口茶。
时间过得飞快,然后就听小虎大叫“到了!到了!”
永宁寺因供奉皇家香火,乃是江左规模最为宏大的名刹。
主殿宽阔,檐高五丈,纵深千余步,后山还伫立有九层的永宁寺八角木质佛塔。
虽江左豪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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