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少蓬莱旧事【一】(1/3)
【楔子】
海天茫茫地连成一片湛蓝,大堆大堆的铅云压在那交接一线,黑色奔驰商务车在海湾的十字路口前停下来等红绿灯。
我隔着车窗望这片海湾,望久了,那辽远的海面仿佛要透出一分分殷红,如开在绸纱上的缂丝罂粟花团。
我又想到了八年前的那场惊动沪宁的爆炸。
揉揉自己的眉心,我想,我应该高兴,十五年前的那个错误终于可以弥补了。
我职业习惯性地打开平板看新闻,一则则地滑下去,而一条新闻一次次又一次地蹦出来,我点开了它,不由念道:“湖广巨子詹宇澈宣布结婚,中学教师郅怡文喜嫁富豪。郅怡文、郅……”
成助理在驾驶座开车,他笑道:“原来江小姐也爱关心这些娱乐。”
我在电视台这么多年,严谨敬业是出了名的,不然现在我也不会有机会去采访沪宁省的传奇——易少夫人,所以我明白成助理的说笑。
我也笑道:“郅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商务车再次开动,穿过外围一圈圈的安保岗哨,车窗外的景致变成了成荫的松柏,丛林间隐隐可见的摄像头,泛着惨白的天光。
沿着柏油路,车驶上了半山腰,一座欧式临海别墅矗立在山水环抱中,山下安保极好,别墅前的黑漆描金雕花大门反而大开着,成助理把车开了进去,却不下车,他对我说:“我还要去接守之,江小姐可以自己去见少夫人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易家的小少爷易守之,就点点头下了车。
成助理把车开走后,我环顾四周,别墅旁是成簇的湘妃竹,斑斑点点交相辉映。
这时,一位身着品蓝团花蜡染旗袍的女人扶着竹叶从竹林里走出来,她肩上是一条纯白的开司米披肩,缀着流苏白水晶,而那手臂上却挎着一只竹篾篮子,篮子里满是鲜红饱满的草莓。
我叫了一声:“易少夫人。”
易少夫人频频登上“风云”杂志封面,不知道为什么,大众面前,她总是传统的装束,说不出的美丽娴雅,与股市商场里那个凌厉的易氏集团掌事媳总是难以等同。
她颔首回礼。
我跟着她进别墅,迎面落地窗上挂着两卷竹帘子,她先进厨房点火熬了草莓奶茶,之后我们就在客厅开始了采访问题,前几天的拍摄已经完成,这次采访也特别顺利,采访完成后,易少夫人留我喝茶聊天。
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后,易少夫人问我:“江小姐是榕城人?”
我坦然道:“是的,我也是榕城一中毕业的。”
她问道:“高考状元?”
我淡笑说:“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当初也是为了一个人,他跟着别人来了沪州,我就这样追来,提前毕业时也想进入易氏工作,但也是因为再次遇见了他和你,我甚至面试都没有发挥好,后来才进了电视台。”
她偏着头看我,却说:“想不起来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三寸见方的黑色丝绒盒,把它放在茶几上后说:“在学校时,我们是没有接触过,但那时你走后,我看他那个样子——那种样子这辈子我只见过两次,所以之后我不忿地偷偷留下了它,没想到一藏就是十五年,今天有机会,我想跟你说抱歉。我拿去鉴定过了,这块白水晶是上等的珍品。”
她颤抖地伸出手打开了茶几上的丝绒盒,黑丝绒包裹着的白水晶熠熠地闪耀着光芒,还被一根鲜红的丝线拴着当吊坠,和她无名指上那点璀璨的光芒交相辉映。
落地窗上的湘妃帘高高卷起,但海面上风云诡谲,是一个阴天,她望向窗外,恍惚说道:“这个故事,其实该由我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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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夜晚黯然无光,青榕路昏黄的路灯下,连行道边栽的榕树也开始冻蜷了叶,斑斑驳驳的,仿佛结了一层霜,而不过几里外沪宁省最大最繁华的度假村兼销金窟——温柔湾,却突然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郅思郁只穿了一件姜汁色的半袖毛衣,因为三年前从家里带来的大衣已经实在是穿不下了,两千一的工资,思郁不够漂亮不够能喝酒,基本没有小费,每个月还要寄六百块钱回家,还有四天才发工资,五天后还要交四百块钱房租,自己这个月又只剩两百五十块钱,所以稍微好点的羽绒服对于思郁来说简直是奢侈,哪怕是在深秋的凌晨,思郁也只能无奈地缩缩脖子。
思郁按了按手机侧边的按钮,手机也仍然是黑屏,果然是三年前的老款手机,思郁想,三年前自己考到了榕城市里第一中学,母亲邹子瑛高兴坏了,硬是叫继父郅志远给买了一台最新的手机,用郅志远做法语老师那微薄的工资买新手机啊,委实让他心疼了老一阵、自己背着娘俩省吃俭用,却没想到,手机更新的速度那样快,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狼狈地被开除。
思郁有些沮丧,不知不觉,一棵在深秋里也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已经映入眼帘,这棵榕树据说有几十年了,那样高大让人安心,温柔湾西北边租房区也因此得了一个“青榕路”的名字,旁逸斜出的枝叶重重叠叠,薄薄的光晕穿梭在枝叶间,落在行道上却只是影影绰绰,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
而榕树旁,却有一条黑乎乎的巷子,巷子里头只有思郁和留守的祖孙两个租户,但思郁却从没在青榕路被打过劫,大约是这个地方太穷了,里头不是思郁这样的打工妹就是留守的空巢老人之类的。
思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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