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2/2)
殿中,隔着挽起的珠绫帘子,正见乳娘抱着裹在锦绣堆中的初生婴儿,屈下身子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斜靠在床头的年轻母亲。兮妃尚在月中,丰腴的脸颊不施粉黛,却有着鲜润饱满的红晕。她漆黑的发丝松松地挽成一个家常的垂云髻,疏疏点缀着几枚累丝珍珠点翠花钿,就如它的主人一般。兮妃狭长细美的眼帘温柔地低垂着,唇边满是恬淡和美的微笑。皇帝正与她头并头,一同逗弄孩子可爱的面容,不时喁喁低语,间或,孩子响亮的哭声会断续响起。那是男婴特有的洪亮声音,虽然稚嫩,却有刚健的底蕴。寝殿中的气息宁静而甜美,是真正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此时,无论谁走进去,都会显得那样突兀而局外。
皇贵妃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深秋的黄叶即将被风带落前薄薄的挣扎。她默然转身,再度提示宫人无须通禀之后,疾步离开。皇贵妃才走到门外,正见璞珹进来。璞珹见了她便规规矩矩行礼道:“皇额娘万福金安。”皇贵妃亦无心理会,微微颔首便径自走了。
皇贵妃回到长春宫便有些闷闷的,品红以为她是要午睡了,忙铺好了被铺,点上了安息香便告退出去。皇贵妃见品红仍旧依伴在侧,不觉郁然感伤:“瞧皇上陪兮妃那个样子,好真是好啊!”
品红忙道:“兮妃能和娘娘比?兮妃现在也不过是个妃子,还是汉军旗出身,拿她比娘娘,也不怕折了她的福!”
皇贵妃的苦笑带着凄冷的意味:“有什么不能比的?兮妃如今有两个亲生的皇子,一个养子,而本宫膝下孤苦,兮妃的福气,在后头呢。”
品红大是不满:“兮妃的福气还不是因为娘娘宽宏庇佑?说来,娘娘实在不该让她生下这些孩子的。像陶妃和姝妃,一笔子干净了多好。”
浓翳的阴郁积蓄在皇贵妃眉间,久久不肯退散:“兮妃家世低,是汉军旗出身,又不大得宠,比不得陶妃身份高贵,姝妃备受恩宠,本宫一定得防着她们。”
品红连连称是,试探着道:“那彤妃,娘娘这么抬举她?”
皇贵妃的眉头松了一松:“彤妃是李朝贡女,并非满蒙出身,想要站稳脚跟,只能一心一意依附本宫。再说陶妃病着不得力,许多事若有她在,还能分姝妃的恩宠。她又是个心直口快的,没什么心机,还算得用。”她说罢,便有些乏。
品红服侍了她歪着,又替她盖好云丝锦被,道:“娘娘这些年都急于调理身子,想再生一个阿哥,可皇上不知怎么来得更少了,您这么着急也不是个法子。“
皇后不悦的神色如遮蔽明月的乌云,阴阴翳翳
她的手抚过枕边的三彩香鸭,撩拨着鸭口中袅袅泛起的乳白香烟,“这安息香真好,本宫闻着心里也舒坦多了。”
品红道:“娘娘还是请太医来,好自调养着身体吧。许多事,娘娘其实不必费心,自然有人替您一一想得周到。”
皇贵妃眸中噙着一丝清愁:“陶妃虽得宠,但并无多大用处,还好有她替本宫筹谋。这些也罢了,只是论起子嗣,本宫年过三十,会不会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也怪太医无用,大补的汤药整天喝下去,皇上也算常来,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皇贵妃正说着,忽然觉得鼻中一热,伸手一摸,却见手指上猩红两点,她心头大乱,失声道,“品红,本宫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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