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七)(1/2)
涅筠发觉她醒了,忙招手示意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捧着金盆栉巾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并无一点声息。宓姌摸了摸鬓边颈上,果然有些汗津津的,便道:“如今睡着这苇簟有些热,等下换成青竹玉簟吧。都过了中秋,居然还这么热。”
涅筠笑生生道:“前儿皇上正赏了一席蕲州产的竹簟,说是娘娘怕热,睡着最蕴静清凉了,娘娘正好换上试试。”
宓姌不觉含了一缕浅笑:“从前欧阳修说‘蕲州织成双水绞,莹净净滑无埃尘,说的便是蕲州的竹簟了。难为皇上惦记。”
涅筠笑得俏皮:“皇上不惦记咱们宫里,还能惦记哪里呢?”
宓姌脸上飞红,伸手作势拍了她一下,便道:六阿哥满月了,这几日天天抱去皇贵妃宫里请安呢,皇贵妃总说要咱们一起去,也沾沾儿孙气。等下用完早膳,咱们早些过去吧。”
涅筠伺候着她洗漱完了,便道:“皇贵妃只说六阿哥和五阿哥的岁数相近,只差了三个月,好就个伴儿。皇贵妃娘娘也真看得起彤妃。”
宓姌看她一眼:“别说这种话,我倒想着婉婷在彤妃宫里好几年了,一直不能拉拔她出来,如今趁着她带六阿哥忙碌,得想个什么法子带出来才好。
涅筠道:“这件事娘娘心里也过了好几年了,总替林云霄和婉婷想着,也难为他们一片痴心了。”
于是趁着晨凉,宓姌便携了涅筠和菱枝往皇贵妃宫中去。天气燠闷,走不上几步便微微生了汗意。便是绿荫垂地之处,也是一丝风也没有,只看着万千杨柳的绿丝绦安静垂下,纹丝不动。
园中阒然。只闻蝉语切切,暑光漫热。
宓姌披了一件新制的浅妃红双丝绫旗袍,隐隐的花纹绣得繁复却不张扬,只举手投足微风花纹起伏。发髻上亦不过两串鎏金凤衔着的珍珠步摇,在日光下闪烁微粉珠光,投射在她白腻柔婉的脖颈上。倒有一种雨洗桃花的简淡嫣然。
宓姌正立着,却见前头玉妍过来,面白如玉,黛青画眉,鬓黑光净,愈衬光华满身,浑不似刚出月子的模样。尚未走近,宓姌己闻得彤妃满身芳香郁渥,脂粉香泽深透肌理,妍艳无比。彤妃穿着一身耀目的玫瑰红串珠银团绣球夏衣。袖口和领口处打着密密的银线珠络,衣上满满地绣着青莲紫镶银边的玉兰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大朵绣球,配着她头上闪耀烁目的缠丝点翠金饰并一对红翡滴珠凤头钗,整个人金宝锦绣,迷离而惊艳。
宓姌看着她。微微笑道:“彤妃一过来,真是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彤妃施了一礼:“姝贵妃万安。”乳母亦抱着璞璇半蹲下身,口中道:“璞璇给姝贵妃请安,姝贵妃万福金安。”
宓姌逗了逗璞璇,笑道:“满月了,六阿哥长得越发好了。”
彤妃粉面含春,一双风眼秋水飞扬,恨不得插翅飞上天去: “方才姝贵妃说我迷着您眼睛了,其实姝贵妃哪里知道我这做额娘的高兴。咱们六阿哥到底有福气,紧跟着六阿哥出生了。才能这样合皇贵妃娘娘眼缘。”
说到底,不过讥讽她没有孩子罢了。多年下来,这样的讥讽她也听得惯了,宓姌淡淡道:“是啊。五阿哥佛祖诞辰日出生的,六阿哥是中元节。果然都是赶着节庆出生的好兄弟。”
彤妃立时变色,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忍耐着道:“只要能生得出来,便是公主都是好的,何况是阿哥昵。”
宓姌笑了笑,悠然转首,果然见婉婷立在七八个侍女的最后,神色怯怯的,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彤妃嘴角一撇,喝道:“染儿!”
婉婷忙怯生生走上来:“奴婢在。”
彤妃伸出雪白的手掌便是一个耳光,没好气道:“蠢笨丫头,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跟在本宫后头扇扇子,一味地好吃懒做,仗着你这副贱格儿,想作死么?”
婉婷惯了挨了打,也不敢哭,只木着脸拼命替彤妃扇着扇子。
宓姌听着她指桑骂槐,脸上的笑影薄薄的:“这些年了,彤妃还是这么个火爆脾气,动不动就拿丫头撒气。旁的也就罢了,本宫只心疼你那几根水葱儿似的指甲,落在皮肉上仔细伤着。”
彤妃扬着手里的绢子,笑吟吟托着腮道:“原来姝贵妃是心疼我呀!我只当姝贵妃只心疼那些贱皮贱肉的奴才昵,一味地爱和她们投趣儿。”她娇声地笑,那笑声像是薄薄的瓷片,沙沙地刮着人的耳朵。
却听一个声音在后头朗然道:“天气这么闷热,怎么彤妃在这儿笑得那么高兴?” .
彤妃闻声转首,见是皇帝,笑容一下从唇边满出来,绽成一朵丰艳的花。她使一个眼色,丽心她们会意地将娥婉遮在后头。彤妃迎上前,娇怯怯行了一礼,道:“皇上万福,臣妾在跟姝贵妃说笑话呢。”
皇帝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银青色团福纱袍,那袍子本就轻薄如蝉翼,皇帝只在腰间系了一根明黄带子,垂着一快海东青白玉佩,越发显得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宓姌亦福了一福:“皇上万安,这个时候刚下了朝,是要去看五阿哥么?”
皇帝一脸牵挂爱怜:“璞琮乖巧可爱,朕一日不见,便有些惦记着。刚巧宝华殿送了些祈福的经幡来,朕叫乐子去打点了,都为璞琮求得安康才好。”
彤妃笑得灿若春花,身影轻巧一挤,陪到皇帝身边:“那便最好了,璞璇也想着哥哥,臣妾正要陪他去皇贵妃娘娘宫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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