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六)(1/2)
紫株低首道:“那么舒妃小主的身后事……”
太后闲闲地拔着纽子上坠下的玛瑙松石塔坠儿,断然道:“诚如琛妃所言,舒妃早已是一颗废子。人都死了,公道于她也无关紧要了,不必理会也罢。左右皇帝是要脸面的人,慧贤贵妃和孝贤皇贵妃身前有差错,惠嫔更是不堪,皇帝对外到底不肯声张,给她们留了颜面的。舒妃顶多是惹了皇帝嫌恶,外面的丧仪总是要过过面子的。”
紫株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依旧恭顺道:“是。”
太后缓了一口气,伸手拔下发髻后的银簪子挑了挑烧得乌黑蜷曲的烛芯,有些郁然道:“紫株,你是不是觉得哀家太过狠心了?”
紫株面色柔婉,一如她身上的浅绛色暗花缎如意坎肩底下的牙色长袍,温和得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光彩:“太后的心胸和眼界,奴婢如何敢揣测。”
太后以手支颐,脂粉均和的面庞下有细细如鱼尾纹的衰老蔓延耳上,她的无奈与苍老一般无可回避,哀然道:“哀家能有什么心胸和眼界?所有的心胸和眼界,都大不过皇帝的意思去。哀家的端淑和柔淑……”太后沉静片刻,声音微微哽咽,“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哀家费尽心思,只不过想保护自己两个女儿的周全,却也是不能。端淑像颗棋子似的被摆布一生……若再发生些什么……哀家实在是不敢想。若是皇帝身边没个咱们的自己的人。若真有点什么动静,咱们就真的是蒙在鼓里,一点儿办法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紫株的声音如温暖厚实的棉絮:“太后别担心。”
太后紧紧攥住紫株的手,像是寻找支撑住自己力气的似的:“哀家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想皇帝身边能有一双自己的耳朵,知道皇帝想什么做什么。别在牵扯了哀家的女儿就好。”她伏在紫株的手臂上。虚弱地喃喃道:“别怪哀家狠心,哀家也没有办法。”
太后低低地啜泣着,素日的刚强褪尽,她也不过是一个母亲,一个无能为力的母亲而已。
紫株伸过手,安抚似的搭着太后的肩,眸中微含着泪光。沉静道:“太后,不会了,再不会了。”
意欢惨烈的自焚,对外亦不过是道她忆子成狂心智损伤,才会不慎之下焚火烧了自己的殿宇,困死在其中。为此,意欢啊阿玛兵部左侍郎永绶尚且来不及为爱女的早亡抹一把伤心泪。先战战兢兢请罪。自承教女无方,失火焚殿之罪。
盈月闻知了,鄙夷不已:“是亲生的女儿要紧还是钰明园的一座偏殿要紧?永绶也太不知好歹了!”
宓姌看着摇篮中沉沉睡着的yòu_nǚ,叹息道:“永绶便是知道好歹轻重,才会先行请罪,女儿和外孙都不在了。总还有别的亲眷在。他这样做,是以免皇上责怪牵连了家人。”
盈月摇头感慨道:“真是可怜!”
宓姌披着一件雪色底的浅碧云纹披风。身上是一色的碧湖青色罗衣,衣襟四周刺绣锦纹也是略深一些绿色藤萝缠花样,如泛漪微绿。头上用青玉东珠扁方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其间缀着几点零星的翡翠珠花。唯一夺目些的,是一对攒珠笄垂落到耳侧的长长珠玉璎珞,和百褶垂花如意裙上绣着的一双金鹧鸪,依偎在密织银线浅红海棠花枝上,嘀呖婉转。
这样清淡的打扮,似一株吐露昙花,虽然不似皇后的尊荣华贵,但也合她刚出月的样子。
紫株俯下身,盯着年幼的女儿熟睡中安详的笑容,别过头道“是可怜!生在这儿是可怜,一个个被送进这里更可怜。皇上没有追封舒妃,只是按着妃位下葬,可知心里是极忌讳焚宫的事的,若传出去,岂不坏了皇上最在意的圣明名声。”
盈月急道:“十阿哥和舒妃都死了,难不成皇上还要追究?”
窗外花盛似海,如锦如绣,端的是一派盛世华景。如懿淡然道:“追究才是真坏了名声,皇上一定会安抚永绶几句,把这事儿含糊过去的。”
盈月松了一口气,手里轻摇着一叶半透明的芙蓉团扇,替如懿驱赶着午后酷热的暑意。殿中风轮轻轻,送来玉簪花甜甜的气息,混合着黄底寿字如意纹大瓮中供着的硕大冰块,殿中颇有几分蕴静的凉意。
庭院中有幼蝉微弱的鸣叫声,一丝递着一丝,把声线拉又细又长,听得人昏昏欲睡。宓姌闭目正欲谁去,忽然听得盈月轻声问道:“娘娘方才说人一个个送进来,是指……”
宓姌嗤地一笑,睁开眼眸道:“本宫才出了月子,不能伺候皇上,舒妃骤然离世,眼下彤贵妃虽然得宠,但到底也是年轻了。皇上跟前不能没有人伺候,可不是如今有了合适的人了?”
盈月扇着扇子,道:“皇后娘娘是说戴湄若?”
宓姌轻轻瞟她一眼:“封疆大吏,正二品闽浙总督那苏图的女儿,镶黄旗人。可算是出身尊贵了吧?”
盈月掰着指头道:“大鄞朝也不过只设了八个总督。直隶、两江、陕甘、闽浙、湖广、两广、四川、云贵。”她咋舌,“再加上镶黄旗的出身,乖乖,可了不得了。这一来,进宫怕是封个贵人也不够了吧?”
宓姌拨着耳垂上翠玉片海棠叶耳坠:“贵人可不委屈了。封嫔封妃,至少是一宫之主。”她听得摇篮中的璟兕在睡梦嘤嘤不安地哭了两声,忙俯身抱起哄了半响,才道,“你可知那苏图是什么来历?他的伯父白海青出使准噶尔时坚贞不屈,极力护得大清的颜面,自此加太子太保赠一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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