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寡人有疾 第三十章、(1/2)
黎赫王二十三年,冬至,中山王病逝,享年七十二岁。
赫天子,满朝公卿,四方诸侯,全都前往中山吊唁。
一时间举国哀痛,送终者绵延十里。如此排场,除了黎室天子驾崩和先圣子丑身死,再无他人。
中山王子匡以一国之力,力挺黎室,四方诸侯,七分是敌,一分是友。然而没人不敬佩子匡,国之柱臣,为国为民。
赫天子跪地送终,天子一跪,分量太重,子匡承受得起。
去年子丑身死,国失一柱,黎室摇摇欲坠,诸侯虎视眈眈。
今年子匡身死,国再失一柱,黎室大厦将倾,诸侯难掩野心。
赫天子如何不知?大黎王朝最后的支撑,不是王城士族贵胄,不识四方诸侯,而是他自己,太保子匡,太师子丑,太傅琅轩。
国之四柱,除了自己这个软弱天子,其余三柱已经尽数倒塌,这大黎九鼎,合计逾万钧,他如何能守护?
吊唁完毕,诸侯马不停蹄回国。赫天子神情恍惚,闭上眼,便看见诸侯兵临黎都,问九鼎的场景。
赫天子惊出一身冷汗,深夜请孟兰进宫。
冬至刚过,正是一年最冷之时,白昼太短,寒夜太长。
“太师,请教我救国之策。”赫天子见到孟兰,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如获至宝。
孟兰从风雪中来,掸去肩头雪花,眼睛清明如一泊湖水。
“君子先修身,然后齐家,天子也该如此,”孟兰问,“天子修身否?”
“否。”赫天子满心惭愧,国失一柱,便哭一场。
“天子齐家否?”孟兰拈两指茶叶,席地而坐煮茶。
“否。”赫天子内心苦涩,如何齐家?母后姓宋,王后姓宋,如今连女婿也姓宋。
“先修身齐家,然后治国,平天下。”宫外雨雪霏霏,宫内茶水叮咚。
“天子懂茶否?”孟兰眼指着茶壶问。
“茶最为修身,”赫天子见孟兰不语,又补充道,“煮茶要静。”
孟兰摇头,给赫天子沏了一杯,再给自己沏一杯,说道:“茶性苦,饮茶的都是黎民。君子饮茶,无非是无钱饮酒。”
赫天子讶言。
孟兰再说:“茶性苦,黎民亦苦。天子既然是天子,那便应当领天地意志,行天子事。”
一拍即合,不谋而合,孟兰一言,说到赫天子心坎。既然是天子那便应该行天子事。黎民苦,天子不该无为。赫天子在位二十三年,无过,亦无为。庸人无为无过,庸君无过无为。
赫天子一口畅饮,他极少喝茶,因为味苦。一口饮下,满口苦涩,抿嘴品尝一番,苦尽甘来,回味无穷。
“天子看这杯茶。”孟兰将杯子推到中间,赫天子若有所思。
“茶叶沉沉浮浮,可以比作人生?”赫天子试问道。
孟兰摇头,答道:“黎民是杯中水,诸侯公卿是水中茶叶,天子是饮茶之人。”
赫天子欣喜万分,急切万分道:“先圣可愿为孤煮茶?”
孟兰将茶杯再朝赫天子推一分,说道:“天子请。”
于孟兰而言,是替赫天子煮茶;于赫天子而言,是孟兰赏一杯茶。
天下何人有资格赏天子茶?
“天子以为时势如何?”孟兰笑问。
天下时势,自先王起,诸侯征伐越演越烈。到赫天子即位,黎室一日更比一日式微,天下诸侯以宋、鲁、楚、吾、越、胡塞六国最大,西南三国偏安一隅,小国夹缝求生。
赫天子虽然久居王城,但天下时势,他不可能不知,甚至作为天子,他才是天下最大的弈士。
“天子所言极是,”孟兰点头继续说道,“六国之中,宋本最弱,励精图治,征伐天下,从三城小国成长为中原霸主。太傅有王天下之心,但又受到仁义桎梏,这才一拖再拖。宋强否?强。沃土千里,城池百座,雄兵百万,更有兵家圣人施慧,武圣缪苦,还有我师弟邹固。宋强否?否。沃土千里,都是百战之地,西邻胡塞,东抵鲁国,南越秦岭、淮河与楚毗邻,北境则是北原诸国,百战之地,如何安定?城池百座,半数还未从战火中缓过来,宋民多为亡国之种,尚未教化成宋民,民心不归,如何治国?雄兵百万,重徭重役,连连征战,国累民乏如何安抚?至于兵圣施慧,只是宋王敕封;武圣缪苦,垂垂老矣;文圣邹固,便让孟兰与他博弈一番。”
赫天子听完孟兰分析,心头压力去了一半。宋是他的心头大患,头号大敌,强悍如斯,却又外强中干。
“那其余五国又如何?”赫天子追问。
“胡塞地远,有宋钳制,胡塞一时难以有所发挥,”等到赫天子面露喜色,孟兰又叮嘱道,“虽是远虑,不可不忧。”
“鲁王柴考身死,公子小白夺嫡。柴考拜殷隐为太师,无为而治,不起战事。且鲁地大河水患连绵不绝,水患不平,鲁无力王天下。”孟兰说道头头是道,赫天子点头,压抑了二十三年的内心得以慢慢释放。
“吴越两国,同宗同室,同室操戈,保持平衡即可。”吴越两国,始祖都是东营之后,一母同胞,却又内斗不止,在六国中威胁最小,赫天子心里有底。
“至于楚国,始于荆,秦淮以南,大江以北。七代楚王,代代明君,熊冉更是有王天下之志。”孟兰说道楚国,眉头一皱,显然,楚国是最棘手的。
“熊冉一向对孤毕恭毕敬。”赫天子说出内心疑惑。
“时机不到,伺机而行,”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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