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三节秋分日(1/3)

二十一日下午，在收完了所有设备以后，今日的任务又告了一个段落。这几日测量人员的工作和教学光是集中在上午和中午，一到太阳偏西之后，大家便都闲了下来。

依绫二人向冯军尉提议，从厩中借几匹马，让她们和苏解一块到周遭的草原上游行游行。毕竟在秋分之后她们就要离开这儿，这两日光是组织准备测量，她们还没有好好看看附近的风景，也没找瞿什正叙旧。由于朝廷的来使身份特殊，冯军尉几乎是在当刻就同意了她们的这一要求。到未时时，长安和当地的数人已经各自骑了马，步出南面的辕门，往一处高地上走了。

两个公乘夫人和眉出并道骑着，其后是祁晋师、苏解和都匈夫妇。这两个月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阴差阳错地相识的，似乎在上林苑的时候，这个羌地的前游侠就和苏卜部里作女奴的塞人互通一些款曲了。他们此时并马走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而半年前曾经护卫过通书什进行调查的瞿什正则是骑在两组人的中间。

“听军尉说，你们今天中午测到了我们这个地方的日影。”瞿什正一边控着缰，看着远处随着秋风枕藉的草场，“是通过那个日影来定本地的南北。我半年前来的时候，以为你们只是做言语上的事情，真是没想到你们现在还来这做这种事。”

“我们就是给人搬来搬去。”乐正绫向他说，“艺多不压身。和别的女子相比，我们还能到处去走走看看，蛮惬意的。”

“艺多不压身，这句话说得好。也就你们能因了这个，如此自专自由。”瞿什正吐了口热气，“我这半年就一直还是呆在马场，哪儿也没去成。前时本来要抽人去征西，但是又没有轮上我。你们反而去了。”

“河西不是什么好地方，风险很大。”祁晋师在马鞍上向瞿什正摇手，“光是我这个侄女，就给人射了一箭，差点就死了。”

“风险很大，丧师不也超不过十之三么？”这个久在马场的老什官眯着眼睛，“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太久了。到了西边的战场上，真刀真枪、拉满弓地干他一回，不一定死的人就是我。现在在这里，一点功业都没有，要一直挨到老。是比死了还难受。”

“难道我当时临别的时候写的那几句话没有带来什么？为什么瞿什正还是做这个什正？”乐正绫问他。

“军场觉得此功还不足，只是来往奉送了十日而已。”这个壮年男人捋着胡子，“军尉说得也对，我靠贪这点小巧，也得不上什么。所以我才这么想到河西去杀一阵。只有见了血，我才能升官进爵。”

“现在两次大战都已经结束了，今年秋后，到明年的时候，可能就没有战事了。河西几近平定。”乐正绫眨眨眼，“恐怕……”

“我也在愁这个。”瞿什正唉了一声，“要是能死，我死在壁垒之外也好啊，至少能为家人挣点丧钱。”

天依一边听着瞿什正的这番话，一边闭上眼睛，感着草原上的来风。这位什正整个人的身上都洋溢着一种闻战则喜的气质。“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天依原来读到这两句诗的时候，还觉得这种心理状态并不常见。现在看来，可能在常年积戍、郁郁不得志的边地军人当中，不是这样。

瞿什正带着他们一直骑到了能够俯瞰军马场的高坡顶上，将绵延十里的马场的各个营垒一一指给来客们看。他介绍这些营地，仿佛就在向他们介绍他自己的家乡一般。这个带有明显内地口音的男子，在这里实在过得太久太久了。

祁晋师和苏解都坐在他的身边，一边听着瞿什正的介绍，一边也同他搭几句话，说一说周边草原上的事，以及他们各自古早的经历。二人在杂坐的时候，相并的距离比较近。这一对出生西边的男女似乎对彼此互有好感，一直到当天晚上，天依同苏解聊天，两个海国人才得知早在一月份，苏解还是个女奴的时候，祁晋师就偷偷地给她送过肉了。

“我们是太忙了，竟然连这都没顾得上注意。”乐正绫摇摇头，“早知道，我就向从骠侯说，让他给你们撮合撮合！”

“不用君侯撮合，也快了。”苏解一边理着今日的衣服，一边扬着轻唇笑起来。她一笑，面颊就饱满得同熟透的苹果一般。大部分塞种女子笑起来都是这样，可惜在身世的大背景下，天依并没有见过几个会笑的斯基泰少女。

“我们这半年过来，我感觉他比我以往见过的任何胡汉羌人都要好。”苏解的脸红扑扑的，“毛头小伙子，光是脸孔青涩，做事没分寸，心也易变；过于老的，又太衰瑟。叔有一下巴长胡子，脸上还有刀疤，我知道他从前是打过好几次仗的。眼睛又犀明，又是正值壮年，说话虽然粗犷，但是我能听出他话儿的轻柔来。乐正妹妹，你同他也认识一年了。你觉得呢？”

“海国的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了祁叔好，那便就好。”乐正绫坐在榻上，“我知道祁叔是个大好人，也确实粗中有细。”

“嗯。刚好他说他也喜欢金发白肤的人。我从前在苏卜部做女奴，他也徒是觉得我可怜，不觉得我身子轻贱。”苏解抱着膝盖，“我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一个人相与。若不是你们来塞上，可能我也找不到这么良好的人吧。这两天我同大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也高兴，说我嫁给了个长安人，羡慕又嫉妒。”

天依想了想她们来时那条历史线中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