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菩萨旨令杀千人(1/2)
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不论底层拼杀的士卒还是挥斥方遒大将,所能依仗的只有两样东西,胆勇和军纪。
平山党这伙溃败的残兵败将,早已经没有军纪队列可言,在卷入泰平寺这个血腥的沙场,所剩下的就唯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敢勇。
“向前!向前!”高师盛迈步带头向着村上军骑兵的偏翼发起了冲锋,青木大膳为首的众人紧随步追上,挡在他的身前。
这个时候,让人在最短时间做出选择,下定决心的,不是利害考量,而是刀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狠戾。
“弥太郎跟着我!五人一列,持枪的上前来,拿刀的在后面!跟着我杀啊!”高师盛冲在最前头,一边是青木大膳,一边是长谷川隼人,众人试图将他遮掩在相对安全的后方,但是遭到坚决地拒绝。
如果设慧菩萨要他活,自然会不会死,如果要他死,在怎么退缩也是难逃一死。
面前是村上军的马廻武士,身后是奔袭而来的武田赤备,铁蹄动如雷鸣,越来越近的村上马廻众的长枪折射寒芒,高师盛微微闭上双眼,随即怒目圆睁,发出凶虐地怒喝,同时带头将手中的镰枪狠狠刺向迎面冲来的敌骑。
战马全力冲刺下,数町之地可以说是近在咫尺,高师盛的声音才刚出口,队列尚未完成,就好像被风吹散,而后众人的身影几乎不分先后,消失在两军的马蹄声中。
对面的数十村上马廻毫无停顿,马蹄声滚滚不绝,密集的锋矢阵型迎面撞来,在后方武田赤备也倏尔杀至,时间仿佛在瞬息间凝固,但又迅速恢复如常。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骁勇的骑兵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想要避让对方的意思,拼命催促战马,拼尽全速碰撞在了一起。
长枪在撕裂具足后纷纷不堪重负,应声折断;相互冲撞的战马栽倒翻滚,卷起漫天的赤雪,即便身处在最边缘地带,平山党的溃兵也有七八人当场被乱马踏死。
天上逐渐斜沉的日头,逐渐为远方的山峦遮掩,天地为之一暗。
高师盛的身上溅满了献血,手中的长枪早折了长柄,紧握住满是缺口的太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呼啸的风声掠过耳后,鲜艳的血在他眼前绽放出多多艳丽赤莲。敌人濒死的惨叫,让人听的麻木,远方赤备骑兵地马蹄轰如雷鸣,卷起残肢横空飞舞。
平山党的溃兵侥幸没有被两军骑兵当场全部撞死,但在躲避战马之时,却於乱战之中越陷越深,举目四顾,只见得染血地幡旗乱舞,分不出来人是敌是友,身边的部众在厮杀中变得越来越少,青木大膳在前头带着整个队伍在冲杀中不断调整着方向。
一来是等待落在后边,同样逃亡的泰平寺守军,二来则是选择对方的薄弱位置突围。
乱军近身厮杀,不利于骑兵突击敌兵,但没有骑马武士的追杀,并不代表着就是安全的。因为除了要应对面前的敌人,还要防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流矢,这个时候,就要全靠个人武运如何了。
不过还好,村上义清这支军势,前身是北信各家豪族拼凑出来的武装,主力依旧是乡里的军役杂兵为主,和长尾政景配下的上田众、旗本队相比,在精锐程度上远远不如。
被赤备骑兵反复冲荡,早就没有了阵型。高师盛、长田盛氏等人身上的大铠很不错,虽然不是具足精甲,但也是上乘铁甲,带队突击的青木大膳也不在拿大,身上也套有一件从死尸身上拔下的卷腹,为了不影响劈砍的速度只戴着笼手、护臂,而没有在肩臂处加上防备箭矢的盾佩。
平山党这群误入杀阵的溃卒,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水中,略微溅起一层波纹,但随即又被更多汹涌的浪潮淹没。
‘也许自己今日就要死在此处了!’,当这个念头在地涌上心头,高师盛突然放声大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战国乱世,可笑自己被骏府城的泰平景象迷惑耳目,一叶障目不见乱世就在身边,实在醒悟地太迟了,想想自己这二十三年来都干了些什么,细细想来,竟无一可取之事。
自己死后唯一能让人记得功绩,大概就是高氏恶代官以莫须有的罪名谋害了某个连姓氏都不被记述的部民长吏,这就是留在这个世道最后的痕迹不成。
高师盛额头发烫,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看见公卿之女的妻子,穿着八重衣同自己在骏府城的庭院内酌茶弈棋;但随后又变成倾盆暴雨中,自己跪坐在松平馆外的角落里嚎啕痛哭,最终所有的一切,在血舞中都化成三沢左兵卫满门老小惨死的尸首,面目狰狞地向自己飞扑而来,长着血盆大口向他索命。
高师盛知道,这就是自己做下杀生恶业,必定要受到的因果报应。他用百单八枚的念珠将自家的右手和刀兵纠缠一处,声音沙哑,低声诵念着净土真宗亲鸾上人所传下,解救信众的《叹异钞》,乞求以念佛之力,护持自身因果,使之邪鬼不侵,万魔退散。
净土真宗的成佛之说深入人心,身旁幸存之人亦不乏虔诚信众,听到自家的兵曹的乞言,便跟着一并持戒经文,诵念佛号的声音由低变高,由小变大,从呢喃变成了清晰的戒言。
“以此可知∶若凡事可以任心者,则所言之为往生故,令杀千人,即能杀之;然而,无杀一人之业缘者,不能杀害也,非我心之善而不杀;又虽思不害,亦有杀百人、千人之事。”众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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