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2)

保姆把饭菜端上餐桌，众人一边吃饭，一边听陈亚娟讲述，她与陈奶奶的过去。/p

她的母亲因为体质难以受孕，只生了她一个女儿，父亲爱惨了母亲，根本不介意她没给自己再生个儿子。一家人过得虽不富裕，但也算和和美美。/p

可惜天不从人愿，她八岁时父亲意外去世，母亲身体原本就不好，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p

母亲临终前把她托付给唯一的舅舅。/p

那时候女孩读书的不多，但她的父母却把她培养的很好，她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很拔尖。/p

舅妈却嫌她父母留下的遗产太少，直呼家里困难，养不起那么多人，要是继续供她读书，自己的大儿子就得辍学。/p

舅舅懦弱，也劝她放弃学业。/p

她那时还小，根本没有自主的能力，只能辍学在家，不仅要做农活，还要帮舅妈照顾不满一岁的小弟。/p

放在现在当然是不可想象，但其实在那个年代，女孩不上学才是常事，只需要等长大嫁人，替夫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便好。/p

她人生的转折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p

那时她正在地里干农活，细细的胳膊挥舞着大大的锄头，烈日当空，她被晒得又黑又红。/p

舅妈说一会就来换她，可许久不见踪影。/p

实在干得累了，她才坐到田埂上休息。/p

“亚娟？”/p

刚喝了口水，听见有人唤她。/p

寻声看去，鼻头顿时一酸，扔了手里的碗就向着那人扑去：“陈老师！”/p

那情景，跟今日有惊人的相似。/p

陈秀芬已经有半个学期没见过她了，曾经那个白白净净，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如今变得黄干黑瘦，唯有脸上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依然分明。/p

陈秀芬心疼的不行，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哽咽：“都是老师不好，现在才来找你。”/p

陈秀芬是陈亚娟的班主任，虽然说学习好的学生必然受宠，但陈秀芬是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孩子的。/p

几个月前，她舅妈来学校，只说孩子要转学。/p

虽然觉得惋惜，但也不好说其他什么。/p

昨天在集市上，遇到一个学生的家长，陈亚娟的父亲去世以前，和她在一个车间工作，两家住的也算近。/p

她家儿子学习虽然努力，可惜资质不行，成绩不上不下，算是中等。/p

这家长一见着陈秀芬，就往她手里塞了一篮子鸡蛋。/p

然后紧张的搓着手说了缘由，原来是希望陈秀芬平时在学习上，能多提点她儿子些。/p

陈秀芬赶紧把鸡蛋还她，只说她对所有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会尽心教授所学。/p

见陈秀芬不收，又说了什么一视同仁，以为她看不上自家小子。/p

顿时就黑了脸：“以前陈远山那女儿你怎么不说一视同仁？我儿子可说了，经常见你让她去办公室，给她单独开小灶。”/p

陈秀芬觉得清者自清，这又是在外头，不愿与她争辩，说了声有事先走。/p

可那人不依不饶，又换了种音调：“就是可惜了你的心思，那丫头如今辍了学，成天不是上地里干活，就是在家给小表弟洗尿布，那模样，真真是惨。”/p

陈秀芬顿时停住脚步，盯着那人：“你说什么？她不是转学是辍学？”/p

那人轻蔑的笑着：“她跟着她那抠门的舅妈，还想上学？有口饭吃就该谢天谢地了。”/p

陈秀芬觉得不可置信，回去以后找了几个人打听，这才知道确有其事。/p

又问了她舅妈的地址，今天中午，刚放了学就匆匆找过去，可是大门紧闭，又问了邻居才知道她在这里。/p

陈秀芬和她说，她应该回去上学。/p

陈亚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舅妈不会把学费给她的。/p

陈秀芬看着小姑娘那又渴望又绝望的眼神，只觉得自己一定要把她拉起来，她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这样泥泞的土里。/p

陈秀芬带着小姑娘，回那个称不上家的家。/p

她舅舅蹲在门口抽旱烟，陈秀芬不让她靠近，自己忍着呛人的烟雾停在他面前。/p

“你是亚娟的舅舅吧？”/p

李顺强抬头：“有事？”吐了口烟。/p

陈秀芬咳了一会，用手掩鼻，瓮着声音说了来意。/p

李顺强沉默着听完，半晌，灭了烟。/p

“这事我做不了主，钱都在那婆娘身上。”/p

陈秀芬：“学费我出，你们只要同意她去就行。”/p

李顺强站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陈亚娟。/p

小姑娘已经没了从前的模样，就像朵快要凋零的花。/p

李顺强叹了口气：“我去和她说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