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管事(1/1)
到了年底,打理着铺子和田庄的管事庄头都回来了,外院门口堆着庄子里出产的粳米、瓜果、猪肉、锦鸡等物,库房的管事一样样的清点着,不时有小厮来回穿梭,隐隐透着临近年节时的热闹。松涛阁里,黛玉穿了件玉色对襟夹袄,正和云姨娘一道理着各处送来的年礼。幸好黛玉早就开蒙,所以看着礼单上的繁体字倒也不吃力,又有林如海时时亲自教导练字,写起簪花小楷来也得心应手。只是看账册的时候,满纸的中文数字比不得阿拉伯数字简单明了,常常看了一会就头昏脑胀。有心想改动,又怕人问起来,还好跟着孙妈妈学着打算盘,不比现代的计算器慢上多少。这大半年来,因管理家事,面对着府中大大小小的管事们,黛玉内敛沉稳,云姨娘谨慎妥帖,俩人合作愉快,彼此生出几分同仇敌忾的感觉来。虽说在众人眼中黛玉只是孩童,但云姨娘渐渐地把她当作小大人一般看待,有什么事俩人一起商量着办。就像这年前的时候,江浙一带的大大小小的盐商都会趁着此时往府中送礼。黛玉会将礼单拢好,请林如海过目后再决定收不收。林家的亲戚朋友,林如海的上司同僚处人情来往,则是循着旧日的份例和云姨娘斟酌着送礼回礼。京中的荣国府也送了节礼过来,却是比往日母亲在时少了三成。贾母则另备一份,多是药材补品之类的东西,信中对黛玉多有挂念,字里行间透着几分疼爱。
花厅内,丫鬟婆子们将各处的年礼一样样地抱进来让黛玉云姨娘过目,又分类别类地收拢归置。正忙乱着,孙妈妈进来道:“姑娘,京里的郝管事回来了,正在二门候着。”黛玉想了想,道:“郝管事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想必也累了。先让他在客院里歇下,待我这边得闲了再见也不迟。”原来,自贾敏去世后,林如海便将她的陪嫁交给黛玉保管。除了各金银器皿首饰毛皮衣料外,贾敏名下还有四个田庄,三个铺子,俱在京城。田庄都在京郊,都是一等一的上好良田,难得的是其中两个还挨着昌平的温泉。三个铺子则分别经营着吃食银楼锦缎。卖吃食的倒罢了,银楼和锦缎铺子因着林家在江浙,将南边的新鲜花样和上好的布匹带进京去,每年的出息就有五六千两银子。郝管事名叫郝成,不仅是这三间铺子的总管,也是贾敏奶娘的儿子,自奶娘荣养后便接手了铺子的生意,很是得贾敏的信任。今年也近四十岁,女眷孩子都在京中住着。这些消息都是碧丝碧萝无事到抱竹斋闲话磕牙的时候说的,自从知道黛玉不去京中,又管着家事,俩人便到黛玉这边来得勤了。一来二去的,黛玉知道了不少母亲身边的事情。年初母亲去世的时候,郝管事曾赶回来过,因黛玉病着,所以没有见上。现在过来,必是要将这一年的总帐和收入报上来。
将近晚膳的时候,因林如海今日有同僚过来,所以云姨娘亲自去了厨下看着。花厅里只剩下黛玉带领着丫鬟们将东西理清了,便遣了雪雁通知外院的小厮请郝管事过来。一盏茶的功夫,郝成带着一叠厚厚的账册和一个木匣子来了。黛玉抬眼望去,郝成一身石青暗纹对襟夹袄,面色白净,蓄着溜须,远远看去,倒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泛着一丝精明。郝成行过礼,将手上的东西呈上。孙妈妈接了,放在炕桌上。黛玉请郝成坐了,又命杜鹃看茶,方道:“郝管事辛苦了。”郝成忙道:“不辛苦。小的今日过来,是将今年的账册和收成拿来,请姑娘过目。”黛玉笑道:“母亲在时,说郝管事为人忠信守诚。我听郝管事说就是。”郝成忙站了起来躬身道:“小的不敢当。没有夫人的提拔,小的只能在田庄上做个粗人。小的能有今日,都是夫人的恩典。”黛玉道:“郝管事过谦了。京城乃天子脚下,各地商行都趋之若鹜。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单凭江南的新鲜首饰样子和布匹,很难在京中打开局面,何况每年还有数千两的盈利。”郝成听了,暗道:“姑娘不过才八九岁,却能看得这么明白,比夫人当年还要强上几分。将来大了,只怕更是厉害。”心中多了几分审慎,少了几分轻慢,道:“这是姑娘体恤小的。今年因南边少雨,桑树少了,蚕茧也收不起来,使得锦缎的价格比往年涨了三成。正好咱们铺子里有前些年库存的缎子,卖了出去,只此一项就多得了四千两;银楼那边生意和往年差不多,仍是三千两的出息;吃食铺子因京中兴起了北边的饽饽儿,咱们卖的是南边的风味,多少受了些影响,但总算保了本。所以今年三个铺子的总收入是七千两,明细都在册子上。除了铺子里平时流水支应的银钱,木匣子里还有四千两银票。”黛玉颔首:“账册和匣子我都留下了。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见过老爷,郝管事就赶紧回京去吧,想来家里还盼着你回去呢。”郝成听了,感激不尽。原来,历来管事们都是等过了腊月二十四之后才能陆续回各自的地方去,等到了家,大多节过年尽,不能陪着家人共守除夕。黛玉却想着,这些庄头管事们就是现代所说的ceo,人家干好了工作,除了银子,也得提供比较温情的福利,才能让这些人工作起来更踏实忠心。所以,今年除非有特殊情况,黛玉打算让大家都早些回家,共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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