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文无第一(1/2)
既然老先生如此大包大揽,台上的先生也不客气了。他一拍桌子,说:“题目也简单,就定为在外面读书的儿子没钱了,找父亲要生活费。我也已经写好了,您且听好——钱!儿。敢问先生能够写出更加简略易懂的电报吗?”
笑声在会场里响起了。一个钱字,加上一个儿的署名,简直将如今的某些年轻人的形象描绘得惟妙惟肖。不知和父亲报平安,不知关心父母,发一封电报就为了钱。然而,这样一封电报,也不得不说是简练直白到了极点。
老先生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想不出能够比这封电报更简练的话,不由有些恼了,把拐棍在地上重重地拄了好几下,嚷嚷道:“这不成!成何体统!一个儿子哪能对爹这么说话呢!写得不好,写得不好!”
“诶!一开始说写的时候就只说是要简练直白,什么时候说过要符合其他规范了?”旁人插着嘴。
老先生不依不饶了,“哼,白话文就是这样,就算简练直白了,也少了应该遵守的其他道德。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反正,我说,白话文哪一点都不如文言文的!”
众人只是笑。
台上的先生又开口了,“先生,我倒是觉得,白话文哪一点不如文言文了?就算刚才那例子不大守礼,但是我们比的是白话文和文言文之间的简练直白,容易让人理解吧?若是要白话文守礼,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您何必这么较真?”
“我哪能不较真!”老先生瞪眼,“要知道,从古而来,这文言文就是我们读书人应该用的文字,写文章,作诗词,哪一种不是用文言文?你非要用本来市井里面的话和平时说的大白话来取代文言,这合适吗!分明就是不顾身为读书人的身份,自降格调。”
“谁说白话文就不能用来写文章,写诗了?”立刻有人反驳起来,“听听这首诗如何!”说罢,立刻念起诗来: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老先生直接打断了他的念诵,“西方叶芝的《天国的嫁衣》?哼,我早就说过,这白话文远不如文言之美,这样美的诗都被你们翻译成了什么样子!听好了,这才是真正信达雅的翻译——”
“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继。家贫锦难求,唯有以梦替。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
“你觉得如何?到底是文言文好,还是白话文好!”念完这首诗,老先生鼓着双颊瞪着那起来说白话文诗歌的人,露出自傲的表情。
掌声在会场中响起。为了这绝妙的翻译。
叹为观止!绝对的叹为观止!听着老先生将这首诗如此翻译,易之只觉心潮澎湃。等到后世,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出如此经典的翻译了。不要提那些半吊子连虚拟语气都无法翻译出来的所谓“翻译家”们,大部分时候,因为严格讲求照字面翻译,能够在翻译中将一篇作品的“神”紧紧抓住的翻译作品,几乎绝迹。对于易之而言,翻译本质上是一次再创作,假使翻译过后的作品能够保有原作品中间的韵味,将之化作国人能够理解的情感传达,那必定是传世佳作。然而,那样的作品,只有几十年前的大家们能够翻译得出来。
此时此刻,易之正在聆听着大家们的话语。
不胜荣幸。
“好诗。”坐在旁边的朱怀仁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忙着关注场上对话的易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来着。之前,朱怀仁的注意力明显也被先生们的争论吸引过去了。事实上,即使是不怎么懂得文学的人,在听到他们念诵的诗词的时候,也会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美。
太美了,那些文字组合在一起,交织变幻作无限蔓延的景色。忽而高飞三十三天,于月宫折桂花幽香;忽而远下碧落黄泉,在忘川赏彼岸花如血。
易之不会忘记,在旁人都以为自己应该充分利用天赋,去学习理工类的学科的时候,他是如何为这文字的美丽所诱惑,走上了如今这条道路的。而只要这样的美好不逝去,他就绝不会后悔。
“当然是好诗。”笑着这么对朱怀仁说,此时此刻的易之半点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只要体味那文字的美好就可以了,何必想太多?
场上,争论还在继续,“先生,您这是强词夺理。”台上的先生对老先生说,“文言文有好的作品,白话文就没有吗?最近我才得了一首白话文写的诗歌,您听听看。”
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出足够的感情,这位先生缓缓念出了他所说的那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半晌,场内寂静无声。
然而他没有再说话。
就这两句?太短了吧?反应过来的人这样觉得。然而,这首诗是好诗,毋庸置疑。
明明是无比浅显的字眼,即使是白话文,也不算是多么优美的白话文。组合在一起,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无端让人动容。
挣扎,难过,痛苦,希望,奋发,向上。无数情感交织在这首诗中,让人在听见这首诗的第一时间五味陈杂,欲诉还休。最后只能是沉默。
又一次,掌声响起。
在这个会场中,鼓过掌,也为白话文的诗歌鼓掌。他们是在争论文言和白话的高低,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同时欣赏这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到底,真正触动他们的是文字本身的美感,是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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