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1/4)
南驿馆里,因失血过多不支晕厥的周志刚醒来,脑海里跳出先前发生的一幕幕事,整个人便猛地从榻上翻滚而下。边上一个看护他的侍女正坐一边打着瞌睡,冷不丁被吓醒。见他摔倒在地,慌忙上前搀扶。
周志跌下地时,身上伤处被牵动,顾不得痛楚,挣扎着起身,问道:“徐大人呢,徐大人到了没?”
侍女茫然地微微摇头。周志焦急地推开她手,脚步虚浮地往门口去时,伴随了门外一阵突然的急促脚步声,门猛地被人推开。周志定睛看去,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正是连日来撑着苦苦要见的徐若麟,浑身一松,整个人便跪地,颤声着道:“大爷!我……我有负的你嘱托!”
徐若麟几步到他近前,厉声道:“是她出事了?”
周志脸色苍白,点头。不等徐若麟再开口,立刻道:“前一次与大爷别后,我们一行人到了武定府祖地,二爷后事毕后,离年底也就没多少日了……”
徐邦亨当时心急,想取道青州兖州的陆路回,只周志记着徐若麟的叮嘱,以安全为由极力劝说。徐邦亨最后终于勉强点头,一行人仍从济南往泰安的水路去。那日到了济南府的齐河一带,因将近年底,往来船多,那段河道又窄小,徐家船队与对面相向的一艘船顶住了。徐邦亨报出魏国公府的名号,不肯先让。不想对面那船竟也不让,船主反倒嗤笑,说什么“魏国公府又如何?在金陵再有脸,到了山东这地儿,咱也就知道青州福王府。”又讥笑徐邦亨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徐邦亨本就因了行路缓慢心中窝火,哪里还经得住对方如此冷嘲热讽,见他只是普通民船,不听周平安父子相劝,仗着人多便使人打了对方,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继续南下。不想却惹下了祸事。原来这被打的人,竟是福王府世子一个宠妾的兄弟。
这福王赵合,世代袭王爵于山东,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偏府上世子赵竫,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素来胡作非为。那宠妾的兄弟被打,哪里咽得下气,连夜便快马赶去青州,找了姐姐添油加醋地哭诉。世子被耳边风一吹,勃然大怒,当即亲自带了人追赶,两天后追上了徐家的船。徐邦亨这才知道自己那日为图一时痛快,竟真惹上了地头蛇。福王在山东的势力,他也不是不晓得。见世子亲自带人气势汹汹赶到,哪里还敢再逞强,低三下气地赔罪。世子却不依不饶,着人上船打砸,鸡飞狗跳中,无意窥见女眷船上一身素服的初念,惊为天人,这才叫人停了手,放徐家船过去。
赵竫虽明知那日船上所见女子是魏国公府的新寡之妇,却耐不住一颗包天的色胆。加上知道前些日,自己父亲便已接到金陵的撤藩令,却态度倨傲不予回应,知道暗中已在准备起事了,更加有恃无恐。与身边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心腹商议了后,找人扮成水贼,一路跟至一处城外荒僻少人河段时,驱使十数艘船堵住航道,公然上船抢人。
徐家随行的人虽也有二十多个,但做梦也没想到在这种富庶地界竟会遭遇水贼,见到这些手持明晃晃钢刀的强人,十个里头有七八个便都软了下去。周志通武艺,在父亲的相帮下,舍命护住初念逃上了岸。却终究寡不敌众,受伤倒地后,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初念被那伙贼人掠上辆马车扬长而去。
强人散了后,方才吓得躲到舱底的徐邦亨才出来,检点伤员,发现周家父子与另四五个随从都受伤,连尺素为护住初念,胳膊也被砍伤,不顾流血滴答与云屏等正抱头痛哭。心惊胆战之下,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周平安撑住一口气,一边派人加急赶回金陵报讯,一边叫徐邦亨去报官。
济南府府尹风闻福王似要与中央闹掰,若真翻脸,自己这些夹在中间的地方官则首当其冲,说不定还会被挟为人质,正惶惶不可终日来着,虽对魏国公府的船路过本地出了这样的事感到蹊跷,却也没心思细查,只搪塞着而已。周志心急如焚,心中隐隐觉得,这事必定和那日的福王世子有关。
“大爷,山东这河道,我每年往来不下三四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公然劫掠的贼人。这一路下来,二奶奶一直安于舱室,连船板都没登上去一步,只那日福王世子带人上船打砸时被惊动露了一面。当日我便觉得那世子看她的眼神不对。且若真的遇到强人,哪有强人金银财货一概不要,只专一抢一个女子的?我越想越觉蹊跷,却又无力去福王府查看究竟,只能找到这里来报讯……”
周志说到这里,伏地不起。
徐若麟目光阴鸷,只问道:“事发至今,多少天了?”
周志面露惭色,道:“我在报官后当日便起身往这里赶,走南直隶的近道。虽奋力不敢懈怠,却也过去有六七日了。大爷,是我有负你的嘱托……”
“你已尽力。我不怪你。”
徐若麟说罢,呼地站了起来,转身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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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平王府南书房里,灯火大亮。赵琚听完徐若麟的话后,眉头紧锁,道:“山东富庶,诸多一字王中,财力能令人刮目者,也就是福王了。我这个王叔,不但老谋深算,且深藏不露。我听闻他秘设兵工厂,私造铁炮。储备的粮草,库房不知设在何处,竟能供十万人食用三年以上,更是我远不能及。又传年底前,他与赵勘小儿倨傲相对,我估计翻脸也是迟早的事。可惜我与福王并无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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