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4)
安靖二十二年开春。喻王初降,自请流放南岭,军队皆收编。陇西豪右一时放声痛哭,连夜南下,誓死追随喻王。自此北部边陲空虚,是年北夷受灾,牛马冻死不计其数,幸臣卫霁通敌,私赠奇药与犬戎,北地瘟疫乃止。犬戎南下劫掠,恰逢哀帝幸北辰宫,遂举兵而攻。不敌,凡王公大臣被俘者五百三十四人。
——《史记哀帝本纪》
安靖二十二年二月二日,楚旭率领大军去中岳山,举行盛大的受降仪式。五月十七日,噩耗传来,被身带残疾的哥哥楚悼凄惨无比地哭诉了一番,加上卫霁等人的怂恿和吹捧,从来没带兵打过仗的楚旭飘飘然了,真的认为是自己的英明领导才打败了陇西贵族和喻王的联盟,再收拾个把北边来的跳梁小丑不在话下,遂执意出征。
其实安靖帝也不是一个蠢货,他之所以出征,是鉴于以下这点考量——他手上有二十万大军,加上喻王那边投降而来的十万,一共三十万。而犬戎的骑兵,据可靠的情报,只有一万。
三十万对一万,三十个人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过吗?
通常情况下这样简单的算术问题谁都不会算错,咱们人多,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犬戎人淹死。诸如此类的想法,却也和寻常贩夫走卒如出一辙。
然而问题就在于,打仗不是街头斗殴,有时候并非只看人数,随着军队人数的增长,他的组织管理成本也会陡然增高,到了某个拐点之后,增加士兵就不会再给军队添加任何战斗力,反而是累赘和负担。当然,这个拐点在不同的将军手里,数值是不同的。有的人管理一支一百人的队伍已经是极限,有的人却可以领导十万人。
单纯的三十万与一万的对比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其背后还有许多隐蔽的细节问题需要仔细分析。譬如说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带兵的是谁。不是谁都有能力,在大楚国库空虚,后勤保障跟不上的时候,突然带领一支这样拼凑起来的三十万大军去打仗,对手还是以弓马闻名天下的犬戎劲旅。
这三十万大军里面,真正的精兵很少,其中约莫有五万是临时被各世家拉来给这场受降仪式壮声威的奴客。
这些人平时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习惯于握着出头耕地而不是长/枪大刀。让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去打仗,无意就是做炮灰送死。
当然,如果此时王若谷或者韩起在,凭借着卓越的军事天赋,他们或许能够将这些士兵拢在一起,不致于发生混乱,甚至能够运用谋略,让军队里的人各司其职,从而克敌制胜。
偏偏此时朝廷稍微有点能为的将领都不在楚旭身边——王若谷、周禄、王震升去了北疆大营。新一代的韩起、罗致都在都城,没有跟过来。
当然,喻王那边倒是将才济济,不过楚旭却不可能任用他们,所以楚旭这一次的军事参谋就是大司马卫霁和驸马公车丘明。唯一靠谱一点的,便是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的于应龙,他也统领着十五万中央军随军出征。
除此之外,还有不到十万是喻王手下的降军。这部分人跟着喻王南征北战,一路从陇西打到江南,从江南打到建业,是经历了战火和严酷的天灾之后存活下来的精兵,可以称得上劲悍。然而这十万人里面,有多少肯为楚旭效力,就是值得商榷的事情了。
信心满满的楚军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那些跟着楚旭来参加受降仪式的世家子弟也跟了过来,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趁机捡些功劳,给自己一片坦途的人生再镶上一道金边。
楚旭虽然不是军事天才,但他并不蠢。自幼熟读史书的安靖帝自然也读过兵书,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所以楚昭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准备粮草,朕要御驾亲征。
楚昭:我了个大槽!皇伯父您快醒醒。身为一个军事废材不是您的错,但是非跑去作死就是您的不对了。
这实在不是楚昭狠心,眼睁睁看着对自己还不赖的伯父花样作死却不阻止。楚昭倒真写信劝了,可楚旭这回是下定决定要趁此机会立马横刀,证明自己身残志坚,本质上还是个真正的男人,谁劝都白搭。
楚昭能怎么办?他又不可能跑去将安靖皇帝绑回京城。唯有暗暗祈祷,这回不靠谱的皇伯父给自己捅出来的窟窿能小一点。
***
人算不如天算。喻王用的本来就是奇诡谋略,不是堂皇正道,一着不慎便可能是满盘皆输。陈参当年虽然提出了类似的计算,但是他也是在怀疑陇西贵族通敌卖国的前提下提出来的应对之策,所谓以毒攻毒、因势利导。再者说,陈参是一介谋士,他可以阴柔诡谲,主公身边自然还有擅长堂皇正道的文臣武将与之中和。楚昭用他,算是奇正相辅,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喻王和陈参自然是不同的,他亲自和犬戎谋划这样阴损的法子,其实已经走上了歪路,就算能够登基为帝,也必然后患无穷。
更何况形势的发展从谢铭的死开始,就已经脱离了喻王的控制。
喻王现在很后悔。当然,他后悔的不是自己和犬戎与虎谋皮,而是他识人不清,错信了小人。但这个时候,后悔也没有用了。
卫霁看着躺在床上疑似中风的喻王,柔声说道:“到今时今日,我也算完成了王爷交给我的全部任务,之后,我可就不欠王爷什么了。”
看着喻王唯一能动的眼睛里简直要pēn_shè出愤怒的火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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