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染血的东都4(1/2)
这天夜里,净土寺周边各坊小小地沸腾了一把,净土寺的僧人们连夜将藏在地窖里的粮食全部搬出,一小部分做成了饼,用做逃难路上的干粮,其余的则装成小袋,分别由几组僧人就近送到了各坊各户家中。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在称颂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天还未亮,净土寺再次被军队包围。
这次领头的竟是王世充本人,王仁则跨着马刀跟在他的身后,一脸的拧笑。
这是玄奘第一次见到王世充,他发现这位洛阳的最高军事统帅长得很特别: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眼睛是淡黄色的,全身金毛,说话声音沙哑,好像嗓子眼里塞了羊毛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王世充确实不是中原人,而是西域人,据说是月支人。他的父亲名叫zitau,中文姓氏就是月支。在他很小的时候,亲生父亲就死了,母亲带着他嫁给新丰一户王姓家庭,他从此就姓了王。
少年时期的王世充家境贫寒,却酷爱读书,精通兵法,后来随杨素北伐,被封为幽州长史。
据说王世充喜欢算命,不但会推步、龟策等技能,还会算计别人性命,屡屡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人品奇差,狡猾多诈,说话不算话,这几条,王世充都具备。
慧明长老心知“是祸躲不过”,便同那些尚未来得及走的僧人一起出来迎接。
“阿弥陀佛,将军亲临道场,不知是拜佛呢,还是求签?”
“求签,”王世充冷冷地说道,“不过不是为自己求,是想替你们这里的和尚求支签,看看你们还有多久好活?”
“将军说笑了,”慧明长老勉强笑道,“出家人这副臭皮囊原本就只是暂住而已,活多活少又有什么打紧?”
“是吗?”王世充鹰一般的黄色眼珠死死盯住慧明长老,又抬起头,冷冷地扫过站在他身后的那数十个僧人——
“净土寺不是座大庙吗?怎么就剩这几个和尚了?都死了还是跑了?”
“回将军,寺里没有粮食,他们逃荒去了。”
“哦?那你们为何不逃?”
慧明长老没有做声。
王世充冷笑了一下,手一挥,一队士兵立即冲进寺中,直奔库房。
旁边的王仁则还在阴阳怪气地说着:“当今皇上虔信佛法,多次斋僧度僧,四大道场一向供给充足,本将军亲眼看到,你们这里前几天还架着口大锅摆阔,怎么这会儿倒哭起穷来了?”
慧明长老知道此人比王世充更加不可理喻,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合掌肃立,不再多言。
王世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天子敬奉三宝,从没亏待过你们,谁知竟然养虎遗患,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贼秃竟敢造反,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弥陀佛,将军慎言啊!”慧明长老连忙辩解道,“我们是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会起造反之念?”
“大胆!”王仁则喝道,“数年前那些自称弥勒下凡的贼秃之事尚未清查干净,如今你们又拿粮食供给反贼,还敢说不是造反?”
“将军明察,那些可都是饥民,并非反贼啊!”慧明长老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饥民饿死,而见死不救?”
“那么你们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在前面拼命,而没粮吃了?”
这时那队冲进库房的士兵们又出来了,不用看,就知道他们一无所获。昨夜,几个年轻的沙弥早已将这里的每一粒谷子都捡拾干净,管叫它一点儿都不浪费。
王世充的脸色极其难看,杀气越来越浓。
“很好!”他狞笑着说道,“我早听说佛祖有‘割肉喂鹰’的典故,今日就杀了你们这些贼秃,让前方将士们能有口肉吃,也算成全了你们的拜佛之意。”
他一挥手,士兵们的刀剑立即出鞘,在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僧人们的脸色立刻变了。
“阿弥陀佛!”一声清亮的佛号声中,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僧侣合掌上前,施礼道,“请将军息怒。天子虔信佛法,当知‘慈悲胜念千声佛,造恶徒烧万炷香’的道理。将军忠于天子,当为天子积德,方可保得大隋江山哪。”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他:“你这小和尚又是什么人?这里怎么还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僧法号玄奘。”
“原来你就是那个玄奘法师?”王世充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少年。
“听一些被抓到的反贼说,是玄奘法师让他们去长安投奔李渊的。可有此事?”
玄奘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将军,您也知道洛阳已经绝粮多日,饥民们连树皮草籽都吃不上了,以至煮土为食,凄惨无比。玄奘要他们去长安,并非投奔于谁,只不过是随丰就食,勉强活命罢了。”
“强词夺理!”王仁则喝道,“长安是反贼李渊的地盘,去那里不是投靠反贼又是什么?你说洛阳已经绝粮,纯属妖言惑众,昨日弟兄们还从一些刁民家中搜到数十石谷物,你又有什么话说?!”
“阿弥陀佛,”玄奘轻宣一声佛号,“将军,如今灾祸连年,饥民四野,饿殍遍地,将军身为一方父母,正当开仓施赈才是,怎可纵容官兵四处抢粮,与民争食?”
“大胆!”一旁的王仁则勃然大怒,抽刀在手,直指这少年的咽喉。
“将军不可!”人群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法师忙忙地冲上前来,跪在地上,“请将军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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