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佛不东来,我便西去2(2/2)
风,走过白雪覆盖的朱雀大街,玄奘的心却是越来越热,波颇大师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那烂陀寺除了戒贤菩萨,还有很多智慧广大、辩才无碍的大菩萨、大法师,我跟他们比,就如同萤火虫遇到了日光一样……”
经过多年的游学,痛苦的求索,玄奘终于将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天竺国——前往摩揭陀国那烂陀寺,向戒贤大师求教,研修《瑜伽师地论》。这便是他现阶段具体的参学方向和目标。
“天竺是我佛诞生之地,定然有佛陀当年宣讲的妙理原本。弟子希望能亲眼看到这些,而不仅仅是各位西域高僧的译本和注疏。”玄奘坐在大觉寺的禅房内,对道岳法师说出了自己意欲西行的打算。
坐在他身旁的不只是道岳法师,还有智实、法常、僧辩、玄会等高僧,长安十大德中居然来了五位!
“玄奘,这些译本都是前辈高僧的心血,为这些译本注疏的高僧也都是当时的大德,他们可不是一般的修行人,而是菩萨降世渡生,为人天所共敬。你才读了几年经,就敢妄议圣贤?”道岳法师不满地责备道。
“弟子不敢妄议圣贤,”玄奘恳切地说道,“可是现今流传中原的经本大多自西域传入,各族高僧分别使用吐火罗语、高昌语、龟兹语、粟特语,各自翻译佛典。各位法师仔细想想,即便只用梵文原本,翻译时也不免会有出入,何况是从胡本转译?又何况不止一次转译呢?这些年,弟子读经听经,疑问日多,想来也缘于此,非西去天竺不足以释疑解惑。”
几位法师相互看看,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其实也都从内心认同玄奘的话。
“你说的不错,”僧辨法师点头道,“佛经的原文是梵文,还有一部分是巴利文经典。而译者也并非全是以梵语为母语。但他们都是乘愿再来的大菩萨,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
玄奘苦笑,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只说:“即使是梵文经本,其成书地点除天竺外,也还有西域诸国。这些国家的梵文,与天竺梵文是不尽相同的。”
“哦?”法师们显然觉得有些意外。
玄奘没有解释,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老胡僧伊伐罗的那句话:“这是梵文,但不是天竺梵文!”心中一阵茫然。
这些从语言到释义都不相同的经典传到中原,给了远离佛国的人们点亮了一盏明灯,但同时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歧义和争论。
自南北朝起,中原佛教的教理研究就进入到理解和发挥的阶段。由于译本越来越多,研究的人也日渐增多,师资不同,传承各别,各擅宗派,义旨有殊,对佛经的理解偏差也就越来越大。
隋文帝统一全国后,南北学说汇合,矛盾更加尖锐:由于数百年来各地不断的传抄和转译,一些差误根本无法得到校正。僧人们就算有所疑惑,也只能将错就错,以讹就讹。
无论是玄奘还是老法师们,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些问题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出来,并且到目前为止,还丝毫看不到任何解决的方法。
整理了一下纷繁的思绪,玄奘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弟子跟随中天竺来的波颇大师习经,越来越觉得,即使弟子懂得那些胡语,如若不直接接触梵文佛经,依然无法参透佛法的真谛。而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到天竺求取原始经文。毕竟,那里是佛陀的故乡。”
玄会法师深深叹了口气,道:“老衲也知道,中土佛经多有讹谬之处,这倒不完全是因为翻译问题和对教义的不同理解,更兼几度法难,致使很多经典残缺不全,难以贯通。法师欲往西方寻求真经,志向确实惊人。只是佛国距此遥遥数万里,中间流沙横亘,雪山阻隔,更有无数盗匪,再加上杀人不眨眼的突厥人……难呐!以往也有高僧大德发愿西行,然而到者寥寥。法师年纪轻轻,才华过人,可谓前途无量,又何必以身犯险?”
玄奘道:“昔日法显前辈就曾不辞劳苦、长途跋涉取得律学经典。他出发时已年过花甲,而弟子尚未及而立,怎敢说道路艰远?”
玄会法师道:“法显西行求法,乃是五人同行,途中又加五人,可是有人中道返回,有人病饿而死……十五年后,法显以老迈之躯孑然一身回到长安。”
“可他终究是回来了,”玄奘激动地说道,“前辈求法尚且不顾身命,玄奘又何惜此躯?”
法显是中原取经人中到达佛国的第一人,他因慨叹汉地律藏的缺失,遂于东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与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高僧结伴,从长安出发,前往天竺寻求律藏。那一年他已经63岁。
一行人经过敦煌和于阗,穿沙漠,越葱岭,经历重重艰险,最终于六年后到达天竺,当时的他已经是一位古稀老人了。
玄奘读过法显留下的《佛国记》,那里面的记载令他感动,更令他震撼!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年纪的老人何以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生命能量,或许这便是佛法的力量吧。
据说,在佛陀初次讲法的鹿野苑,一群天竺僧人走出寺院,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当得知对方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土时,梵僧们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纷纷说道:“怪哉!边地之人竟能求法至此!”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