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宫夜色(1/2)
围观的庶民、士人们也都愣住了,高大巍峨的望楼下,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傍晚刮过的一阵一阵清风,吹得宫前和御道两旁的老槐树叶,簌簌作响。
他眼里没有本官哪,似乎只有皇上才能为他申冤!
这穷小子莫非是疯子,要么是见过大世面的。周乙心里有点恼怒,他堂堂的公车司马令兼尚书侍郎,已经报出自己的衙门、官号,可这落泊小子却没有求他收下诉状,而是直接恳请面见当今皇上。
班固被拘押,是因为私修国史,皇上的诏书还是尚书台和司隶校尉部共同派出专门驿吏,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急传至京兆府的呢。如果是一般的公务,只需责令京兆府驻雒阳郡邸抄回(注:汉代各郡在京城设邸,为郡守、上计吏等官吏入京后的栖身之所,主要功能是待朝宿用),并派驿吏送回本郡即可。
老天哪,这可是皇上钦定的大案、铁案啊。班家公子虽然落泊,然史学世家之后,如果没有天大的冤屈,谁会舍命诣阙上书?!
想到这里,周乙脊梁上便冷汗直冒。当今皇上容不得官员犯错,对枉法的官员是零容忍,轻则笞挞,有时甚至是皇上亲自笞挞。重则下到雒阳诏狱(注:东汉最大监狱,由雒阳令与河南尹二府共管),就是贵为三公,也是死路一条。他隐隐觉得,一场暴风骤雨将至,朝内定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如果班固果真有冤屈,周乙脑海出现一幕可怕的景象,那个告发班固私修国史的人,三辅(注:汉时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称三辅)一大批失责、甚至渎职的官员,纷纷在雒阳诏狱内人头落地……
他不敢往下想了,原还想再抖抖威风呢,这下一点也不敢再耽搁一丝一毫了。虽然心里大为不悦,但他还是放下身段走到班超身前,躬腰挽袖,伸手接下诉状,并朗声说道:
“世子班超,故徐令有功国家,且文章人品有口皆碑。念汝乃河西军(注:窦融大将军麾下的原河西五郡军队称河西军)功臣之后,汝兄果真有冤,朝廷自会还尔班家公道。本官也不和汝计较,现接下诉状,定然亲呈皇上。然汝需明白,状中如有诳言,便是欺君之罪,尔可知后果么?!”
兄长大冤在身,吾状中怎么可能有诳言?周乙的话让班超急火上攻,便拧着脑袋,躬身强辩道,“大人,草民大冤大身,如有虚妄之言,愿领重罚。倘能为兄申冤,还草民公道人心,即便碎尸万段,班超亦在所不惜!”
周乙接了诉状,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狂傲、邋遢、衣衫破碎、头发纷乱、浑身脏兮兮的世子,这才缓缓返回宫内。
周乙接下状子,没有返回公车司马署,而是直接来到尚书台的二千石曹。皇帝亲自下诏,刚刚抄捕了班固,现在他的二弟就不顾生死,亲自来皇宫鸣冤。二千石曹的尚书侍郎及令史们已尽知原委,他们无人敢碰这两捆书简,更不敢自专,便连夜将奏章呈递进内宫。
周乙走后,南宫卫士令杨仁又从宫门内走出。他手扶腰中宝剑,围着班超整整转了两圈。
身为汉明帝的侍卫长,闻名天下的内宫带剑侍卫,看着这个衣襟褴褛、形容憔悴、邋遢不堪的世子,他的心里直痒痒,也觉得难以置信。
身负重名,何故如此不堪?
但他很快便放弃这个想法了,大汉奇人隐士多。自中兴以来,无数高人隐于青山绿水之间。最有名的是余姚人严光(字子陵),乃光武大帝早年太学时的同窗。帝国中兴后,光武帝令绘形貌寻访,三聘而不就,却隐于富春山耕读垂钓。
琅琊人淳于恭(字孟孙,与窦固字同),善说《老子》,清静不慕荣名,但因剑术已至化境,故而名贯天下。建武年间,琅琊郡举其为孝廉,司空府也征召他,但淳于恭皆不应,隐于琅邪黔陬山耕读整整数十年。
想到这些大隐士,杨仁看着这个跪着的世子,目光中自然多了一分尊重,可心里是渴望能与他分出个高下。虽然身在内廷,杨仁可是知道,这个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的世子,其实在雒阳剑坊和大汉民间剑坛声名却如雷贯耳,“大汉第一剑士”金绶带一直由此人保留着。
“哼!”
杨仁轻轻哼了一声,转了两圈,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班家陡遭大难,人家已经够落泊了,自己此时提出较量,未免有乘人之危之嫌。于是,他命四名南宫卫士,站立在班超两旁,将他看管起来,并不许他再胡乱叫喊。一切安排完了,这才很不情愿地返回宫门内。
一边往宫内走,还一边想道,“臭小子,汝不是第一剑士吗?那好,雒阳近来不太平,汝给吾出点力吧!事办完了,等皇上杀汝头前,吾定要领教你一下,再砍汝脑袋!”
杨仁这么干,并未征求肖愚意见。这在站在一边的肖愚和公车司马尉眼里,与其说是看管,不如说是保护更贴切。不管怎样,南宫卫士令是接管班超了,南屯司马肖愚只好与公车司马尉交待了一句,便怏怏不乐地带着四名平城门卫卒返回城门去了。
而班超则依然跪着,他虽然疲惫至极,但心里已经好受了些。
刚才周乙接下诉状后,他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呢。刚才有人围着他转啊转啊,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却坚持着跪得好好的。等人家返回宫内,他便身子一软,差一点瘫睡下去。
夜色已渐渐笼罩了巍峨的帝宫,雒阳城如羞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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