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2)
得到消息时,连三正和父母在书房。连三爷拆着学生晏璆的信读,颇有几分欣喜地对妻女说起晏璆即将调任回京的事。
连三流落淮南府凤台县时曾同晏璆有过一面之缘,对他那略有些宽广的体型印象甚深。因得晏璆夫人秦季雅是秦老夫人娘家侄孙女,未出阁前曾来过安国公府,所以韩氏对晏璆夫妇也有印象。
一家三口正乐乐呵呵着,却突然——
一小厮送了寿阳侯府信来,韩氏接过,自个儿接了封,边拆信边笑道:“这会子传的什么信?都在京里,离得这么近,还……”双瞳突地睁大,定了一会儿,韩氏直直向后倒去。
这可把连三爷给吓坏了!他连忙伸手接住妻子,慌忙喊道:“秀秀,秀秀!你怎么了?!”吓得脸色惨白,搂住娇妻不住呼喊着。
连三也吓了一跳,但她还镇定些,当下便说道:“爹,快把娘放到榻上,喊大夫来!”
那小厮本还守在门那儿等着老爷夫人赏呢,谁想夫人一看信就晕过去了!他先是吓得腿软,后不知哪儿来的灵光一闪,大声喊道:“老爷,小的去请大夫!”拔腿就往外跑。
其实韩氏只是突然受到冲击这才昏眩过去,待连世珏将她安置在榻上后没多久,她便幽幽转醒了。一醒来,她先是呆滞了一会儿,很快便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事,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连三爷这叫一个心疼哟!也不顾闺女在场了,搂着妻子就腻声哄起来了,“心肝儿宝贝乖乖”都出来了,哄了半天,韩氏却始终只是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三瞥了那俩人一眼,顺手抽过桌上那封信自己看,还只看到一个字,就听韩氏哽咽着说:“林越他……林越他……他……”实在说不出那个字,韩氏泪落如雨。
连三手一颤,飞快低下头将那信扫了一遍。捏着信笺的手指陡然僵硬,素色的纸张轻薄如白色蝴蝶,静静飘落,最后安归尘土。
明明是骄阳似火夏日炎炎,她却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窗外树荫里的蝉早就被下人捉净,此时满室寂静,恍若被时光遗弃之地,只有韩氏那时断时续的啜泣声,听在连三耳边像是从虚空之外传来的声响一般,渺渺茫茫。
韩林越的遗体是和顾老将军遗骨一块儿送回京的。
遗体运回京那天清晨,暴雨方歇,路上不大好走,处处皆是潮湿泥泞。可天还未亮,便已有许多百姓陆陆续续地到了城门口,静静地等待。
顾老将军的棺椁进城后,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哭声,很快,幽州阵亡将士的遗体都进了城,哭声此起彼伏,渐渐连成一片。间或还可听见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儿啊……!”
本该照亮大地的太阳一直躲在云后,默默注视这凄怆人间。
寿阳侯夫人病了,病得起不来床。
韩舅妈也病了,不过几日,人就瘦得脱了形。但她不能倒下,府里府外都靠她操持着,便是再难受,也得站得笔直。
韩氏在家里哭了一天,到了寿阳侯夫人病床前又是一顿好哭。好在她人还算清醒,见母亲倒下了,大嫂子又病得不像样,只得自己挽袖子上阵,这几日便都留在寿阳侯府替娘家操持白事。
原本如韩林越这般少年夭折且尚未成家的子弟,在京里是不兴大办丧事的。可他是战死沙场,承平帝感其英烈,体恤寿阳侯痛失嫡孙,于是破例追封韩林越为“勇毅伯”。之后,上门吊唁的人便络绎不绝起来。
前院热闹非凡,热闹得不像是在办丧事。
连三站在韩林越的院子里,看这曾经花红柳绿盈满脂粉香的院落如今空空荡荡,看那窗上树上挂着的白幡,突然蹲下捂住脸。
——“你比我小好几岁呢,过上两年你就同我一样高了。说不定等我回来,还得仰着头看你呢!”
——“万里江山,我却始终蜗居一隅,这一生如此庸庸碌碌地过了,终究又有什么趣?”
——“现在你舍不得表哥,说不定将来你会以表哥为荣哟!”
……
原来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连三低低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忽然就有温热的眼泪透过指缝,浸湿手背,顺着青白的手腕流下。笑声渐渐转为呜咽,空荡荡的院中,只有她一身素服,蹲在地上无声落泪。
风吹过,白幡在树上轻轻拂动,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叹息。
*
寿阳侯夫人病得愈发厉害了,韩氏一连十来日都在寿阳侯府侍疾,连世珏也是下了朝直接去寿阳侯府,虽不能做什么,但陪着妻子总是好的。
连三开始变得很消沉,就算是连语湘在她面前做尽蠢事也不能激起她丝毫兴致。安国公和秦老夫人忧心不已,但见她如此低落之时,父母却都不曾陪在身边,心里难免有些埋怨起连三爷夫妇来,照顾连三便愈发细致了。
谢安前阵子因为那位刘瑶筝姑娘的事一直在同她闹别扭,好多日都避着她。这会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再顾不得自己那点琐碎事,一下朝就到连三身边守着,一步不肯离开。但无论谢安如何费尽心思逗她开怀,连三始终没有笑。从前她面无表情时你可以看出她眼底的骄傲与不屑,可如今却只剩一潭死水,真真正正没了生气。
为这,谢安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泪,转过身却能马上笑容温暖地同她逗趣解闷子。
窗外芭蕉翠绿,一眼望去便觉心都清爽许多。连三听着耳边谢安清朗的声音给她读着《笑林广记》,听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