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枫阁析战(1/3)
临安,枫阁神医相师。
天气晴好,几乎看不见一丝浮云,阳光洒落在满园的枫树上,将斑斓的色彩映照得越发炫目,红的绿的黄的,深深浅浅,一层又一层。
庭院最前的枫树下置了一张蝙蝠流云的围栏榻,名可秀和一个容貌十分俊雅的男子对坐下棋。戴着面具的铁丑静静地侍立在榻后,手中拿着炭笔和硬板纸,似乎在记棋路,又似乎是在记筹。几丈开外起了红泥炉煎茶,名雅时不时端着漆盘上前换茶,又悄无声息地退将开去。
和名可秀下棋的男子年约三十五六,穿了身月白色暗花纹锦的交衽宽袖襕袍,没有戴幞头,只用长长的绸带束着发髻,柔软的飘带垂落在肩后,丰采致致。
他随意地靠在长榻的围栏上,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掌握着黄铜棋盅,不紧不慢地摇晃着,姿态悠然的好似一幅画。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研讨着经义。
这人正是《西湖时报》社的社首,当朝名士苏澹苏云卿,号明镜,出身于大宋名门苏氏。
大宋最有名望的苏氏有两支,一为眉山苏,即苏洵苏轼那一支;二为泉州苏,即哲宗朝宰相苏颂这一支。
苏颂深通经史百家,学识渊博,举凡图纬、阴阳、五行、星历、山经、本草无不钻研,而尤以经学、天文学和医药学成就最著,苏颂七子都是饱学之士,尤其孙辈中出了个不拘于行的苏澹,几乎承继了祖父的博学多才,不仅经学深醇,同时于阴阳、五行、算学、天文、地理等方面也颇有造诣。
苏澹十九岁即中进士,但只在太史局任官一年便辞官而去,从此四方游学交友,和洛阳名士尹焞、邵伯温、朱敦儒等人以学论交,又和杨时、胡安国等儒学名家论经辩道,更西入巴蜀和谯定论学,行迹遍历大江南北,声名也闻于儒林,却隐逸不出世,直到建炎立朝,方以《西湖时报》的社首赫然现身于人前。
朝廷下诏征辟他为太学博士,苏澹领旨执教,却辞却职俸,因此赢得清名,朝野赞誉他“治学不慕利”,其后座经讲教授,在太学和书院主讲《易》和《孟子》,讲学妙趣横生,又深入浅出,深得学生爱戴,尊称明镜先生。
但朝野鲜少有人知道,这位当朝名士竟和名花流的现任宗主是学出同门的师兄妹,只不过,一个是文武兼修,一个却是专研文而不攻武。
若论经学造诣,苏澹长于《易》和《孟子》,而名可秀长于《论语》《墨子》,当然,两人对法家、阴阳家、纵横家等杂家之学也多有涉猎,因而闲暇之时经常探讨学问,多有获益。
两人这会下的是双陆,原名“波罗塞戏”,据说源自天竺,在三国时代流入中国,南北朝时盛行,唐代风行权贵阶层,宋代更加普及,在繁华城邑的茶肆里,多半都会备下三棋——围棋、象棋、双陆,供客人消遣玩耍,不仅在大宋风行,就连以前的辽国和现在的金国都有很多权贵是玩双陆的高手,并分出了很多流派。
此时名可秀和苏澹玩的正是双陆中的一种有名流派——广州双陆。广州双陆的玩法是由双方各执十五粒椎形棋子称为“马”,棋分黑白,又有两枚骰子,由黑白双方轮流掷骰,根据骰点的倍数行棋,以拈马先尽为胜,即最先将对方的棋子全部移离棋盘者为胜。
这广州双陆的妙处在于技巧和运气各占一半,由掷骰决定棋路,而骰点掷出多少,取决于手气,不是智算过人,便能取胜,和围棋的谋算布局不一样。
名可秀在围棋道的造诣已达“入神”境界,苏澹每与之对弈,都有败无胜,久之便失了对奕的兴致,说她“谋算太可怕”,玩双陆至少还有一半运气成分。
可惜,这个“一半”的运气却也靠不住。
名可秀笑着拈去他最后一枚棋马,“师兄,得罪了。”
即使不用内力控骰,因对力之一道的运用精妙,名可秀有相当的技巧来把握掷骰的力度角度,以得到想要的骰点,至于骰点对应的棋路选择,则取决于计算,这正是她的长处拣宝。
于是,苏澹只得再次推盘认输。
棋盘上白色锥马十五只,又是一局完胜。
苏澹拍了下额,叹道:“今日气运不济呀。”
名可秀打趣他,“师兄出门前未曾占卦?”
“师妹,善易者不卜也。”
苏澹又摆好棋马,拿起牙骰掷入棋盅,摇晃着道:“再来,再来,不信赢不了你,至少得吃掉你几只马。”
说出“至少”已是底气不足。
名可秀微微一笑,“师兄气势已输。”
意思是:不下也罢。
再来也是败局。
苏澹叹了口气,“果然,世上最无趣之事,便是棋不逢对手……”
名可秀扑哧笑出。
这话是卫希颜说的,用来表达她被迫和名可秀对弈的怨念——不是国手,奈何与国手对阵……
但见苏澹眼中笑意盎然,名可秀便知他在打趣希颜,勾唇一笑,道:“希颜得罪师兄了?”
说话间,名雅端着填漆托盘盛上热手巾,跟着又换了茶盏。
苏澹拿起热巾子擦手,一边抱怨道:“你家希颜动下嘴皮子,就使唤得司天监滴溜转,连带天文院亦不得安生。”
名可秀略一想,笑道:“师兄说的是航海仪?”
“可不是?韩守思这会可是头疼得紧。”
韩守思是司天监的监正,名行俭。
苏澹端起白瓷剔梅花的茶盏,啜了两口,道:“先是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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