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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浒朝她伸出一只手,她立刻就拉住了。屋檐又光溜,又滑腻,又是斜的,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杜浒带她在屋檐上走了半圈,朝南坐了下来,示意她也坐。
钟楼是大都城的中心和最高点。月色如水,比丝绸还轻柔的微光漂浮在城市上空。在寻常人看来,这微光照亮的,也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一片训练的眼睛里,整个城市的全貌一览无余。
奉书被眼前的壮丽景象惊呆了。这是一个她从没见过、从没想象过的大都城。方方正正的城墙一直延伸到远方,消融在漆黑的夜色里。棋盘状的街道纵横交错,疏落有致。平整的土路反射着月光,散发出隐约的青白色。无数盏暗红色的小灯沿街缓缓移动。而城里的一户户民房、寺院、官署,都星星点点地亮着昏黄的灯光。只有右前方的一大片地方是黑洞洞的,好像把所有的灯光都吸走了。那是盛满了水的海子,水面上依稀泛着波光。偶尔,水波组成一轮晃动的满月,随即又破碎开来,如梦似幻。
杜浒指着正前方,悄声说:“皇宫。”
一圈高大的宫墙,围住了南城的一半地方,挡住了闲杂人的视线。即便是在高高的钟楼顶端,也只能看到墙里面起伏的山花向前的屋顶,浴在月光下面,好似披金戴银。宫墙顶上,均匀分布着一排排橙黄色灯笼,有条不紊地四处移动着。
杜浒又给她指出了鼓楼、太庙、圆恩寺、北太仓、宝钞库、国子监,还有未完工的社稷坛、孔庙、御史台、中书省、枢密院。奉书心中满是惊叹,看着这些神秘的去处一一浮现在眼前,心中生出一丝指点江山的情怀。
她忽然回头,想看看自己居住的清远坊。她不禁失望。钟楼北部,大多是城市的贫民区,死气沉沉的一片,路上的灯也不多,只能看到一个个白色的蒙古包,反射着月光。
而再往北,越过城墙,便是连绵的青山,像巨人一样守在城市的北部边陲。
杜浒让她往西南方向看过去。
“看见那个塔了吗?那是万安寺的塔尖。旁边那个占了四条胡同的宅院,就是太子府。宫城内的太子宫还没建好,太子暂时住在那里。”
奉书凝目远眺,看着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天才说:“离得挺远的。”
杜浒又指了指东南方,让她从圆恩寺开始,往南数三条胡同,又往东数一条大街,目光落在一片黑黝黝的院子里。
“那就是北兵马司府衙。”
奉书心里通的一跳。原来父亲离得那么近。她紧紧抿住嘴唇,忍住夺眶的泪水。一时间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乌鸦,不能拍拍翅膀就降落在父亲眼前。
兵马司左近的灯火不多,但院墙院门之间布满了蠢蠢欲动的可疑黑影,逃不过她的眼睛。那些定是比寻常兵卒更加高级的守卫。
直到杜浒再次开口,她的思绪才猛然被拉回现实。
他让她往左看,越过国子监、孔庙,便是一处寻常的居民里坊,胡同里亮着几盏昏暗的黄灯,一晃一晃的。
“那是居贤坊。坊内最大的一户宅院里,住着一个姓黎的汉人老爷。这人曾在丞相军中做事,打了一场败仗之后,早早投降了蒙古,反过来帮鞑子杀我大宋子民。他为了向新主子表忠心,将俘获的十三个督府军校曹活活烹了。那些人都是我一手调`教出的部下。”
奉书听得毛发直竖,轻轻叫了一声:“烹……烹了……”
“前一个月,我偶然在街上遇见了他,知晓了他的住处。我本待立刻杀了他,给死去的兄弟报仇。但我最近身子有些累,懒得动手。”
奉书明白过来:“你让我去杀他?”
这就是第一道题目?
杜浒微微一笑,“好好瞧瞧路径,仔细琢磨琢磨该怎么去。这个人身高六尺五六,体胖,面白无须,额角一搭青记,极是好认。不过你要注意,第一,这人练过些武艺,而且武艺不错。第二,那天我们互相撞见时,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很可能已经认出了我。他心虚之下,也许会格外小心防备。第三,快去快回,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得手之后,把他腰间的虎符取下来给我。”
一个时辰有点短,但她还是胸有成竹,默默重复了一遍他的说出的事项,简略地道:“我知道了。”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是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
杜浒慢慢说:“这人虽然十恶不赦,他的妻妾子女、家里的下人仆役,却都跟我没仇。你只许下手取一条命,若是今晚有第二个人死在你手里,你就算输。”
奉书点了点头,寻思一阵,问:“打伤他们,可不可以?”
杜浒笑道:“你就是忘不了讨价还价。”想了想,说:“若是伤了人,引出动静,我当然不能强算你输,但是下一道题目说不定就会难些。”
奉书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了。”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眼神跟着地面上的一盏盏红灯转来转去,开始盘算进出居贤坊的方法。
沉闷的鼓声从南面的鼓楼隔空传来,报了子时。
杜浒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拍,“去吧。丑时更鼓响时,准时回来这里找我。”
奉书深吸口气,刚要离开,又扭回身子,嘻嘻一笑:“师父……”
“还有什么要问的?”
奉书伸出一双小手,凑在他鼻子底下,笑道:“吹口气儿。”
杜浒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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