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溍(2/3)

又行了一圈令后，见贾母精神不济，外间一众小辈便都说散了。

贾母便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前头有事的，自乐去，也让她们姑娘们自在些玩。”贾政刚叫了声宝玉，想要叫她送奶奶回去，被贾母制住了。众人自然服侍她坐了轿椅抬回去，再各自散开。

没有男客后，秦可卿便命人将围屏撤去了，再整布一应桌椅，新上了酒果。

众人自然玩乐赏桂不提，一面说着闲话，又猛然听得自远处飘来一阵阵的悠扬笛声来，婉转非常。月明中天，空气中氤氲浮动着桂花的香气，像是连笛声也如香气，是被风裹挟的，不知是何处而来。

这一声便似提醒了她们一般，秦可卿问明三更快过，大家才各自散去。

湘云熬不住夜，早已与贾母一块回去了，探春自然与王夫人走，贾敏见贾瑛已有醉态，婆子都已跟着老太太走了，贾瑛跟前只有几个丫鬟，想着她们几个小姑娘回院子，终究不放心，便叫麝月她们扶了贾瑛，与他们家坐一个轿子，在荣国府前停了，又叫黛玉带着一众人将她送到贾母院前，他们停在府前等她。

一群人朝前走，已是四更，荣国府内静悄悄的，大灯通明，是以大家连脚步都放轻不说话，只有贾瑛翻来覆去念着：“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麝月在一边笑道：“也不知为何今日心情那么好，方才直接拿了大碗吃酒，想是醉了，还揣了一大堆的桂花，非说是捡着金子了。”

黛玉听了，不由得噗嗤笑出来，同她道：“你是那腰金重枕玉凉，却又说这般话，也不知你是真富贵，还是假应景？”

这话的典故是晏殊说的：“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未是富贵语，不如“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此善言富贵者也。黛玉见她将桂花揣了满兜，却非说自己是高层次的，便引了笑她。

贾瑛由着麝月搀着，口齿不清道：“你便笑我俗罢了，我还帮你捡了呢，沉死啦。”

紫鹃在一边哄她：“那你予我一些，我带我们姑娘拿着。”

贾瑛这才松开先前死死捂住，谁都不给瞧的手，紫鹃开了她腰间的荷包，果然闻见一股桂花的香气，那些桂花上全是夜间的湿露，沾怕湿内衫了她难受，一面往外掏，一面道：“哎呀，这么多金子，不如都给了我们姑娘吧？”

贾瑛哼了一声，很得意：“给阿颦的话，好吧。”

黛玉只抿着嘴笑，见她没了骨头一般，麝月只注意搀着她，没留意到贾瑛斗篷已歪了，恐她路上灌了风，伸手替她理了理。

因着近了，闻到清冽的酒气，一时没忍住，轻轻嗔道：“金果子嫌沉了，酒就不嫌多啦？明了闹起头痛来，就有罪受了。”

贾瑛像是从没见过她一般，凑得近进了瞧她，傻笑道：“真好。”

黛玉好奇道：“什么？”

贾瑛道：“阿颦很开心。真好。”

她的手覆上她的颊边：“我不喜欢以泪相报，倒不如一直欠着，让我们生生世世都能再做姐妹好了。”

黛玉见她醉后一番天然之态，虽然不知什么是以泪报恩，却全是待自己的真心，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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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行将她们送到了三门这里。

只是走了点路，贾瑛又嚷起头沉了走不动，非要喝水，麝月无奈，将她吩咐给小鬟，嘱咐她们守着她在檐下背风的地方等着。

见她醉了还惦记着嘱咐“莫要告诉晴雯”，麝月忍俊不禁道：“好姑娘，早知此时，我便该让晴雯来。”语罢，携了灯笼，往一边茶房去了。

贾瑛呆呆瞧着，忽然偏头听到了什么一般，她只道：“你们谁也别跟来。”撇下一众相顾不知该如何的小鬟。

越是往前走，那如慕如诉的笛声愈加清晰，她正跌跌撞撞，双肩却被扶住了。

贾瑛怔怔抬头，当即撞上了一双藏着与笛声同样心绪的眼瞳。

穆莳柔声道：“吃酒了？”

贾瑛点了点头。

穆莳给她把斗篷帽子戴上，就听她如数家珍一般道：“秦可卿现下已经有宝宝啦，妙玉在林家，谁都欺负不了她，凤姐姐现在有了儿子，我们又要搬出去，在府里算是站稳脚跟了，大姐姐也没有进宫，迎春现下嫁的那个人，与她一般温吞性子，探春，冯家那个小子已经来打探她了，惜春现下有了公主支持她的事业，以后什么路子都能走。”

“大嫂子还有大哥哥，兰儿和芝儿也都健健康康的，湘云和那个卫若兰好像也见过两次了，她还挺喜欢他的，香菱现在也终于找到家人啦，有我们帮着，日子会渐渐好起来的，宝钗有了公主伴读的履历，她哥哥也没有遇到香菱，她能走的路子比以前广的多。”

“还有黛玉，她现下也答应我，不流泪报恩了。”

她板着指头，双眼粲然，眉目在灯光下映得愈加好看。

穆莳捉了她的手：“你呢？”

贾瑛疑惑瞧向他，像是终于认清他的面目，扑到了他怀里：“阿莳，我好开心。”

穆莳心下颤了颤。

贾瑛轻声道：“我知道，你这么惹恼了我父亲，是为了我。”

她笑道：“我拖延婚期，却不是因为我不想嫁给你，相反，我极喜欢你。”

如果都要相继离去，那么我愿意成为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去的那个。

这一场盛宴，便由你我来看着落幕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