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惊春花落树(下)(1/3)
南方秋雨温润,仍旧还留有夏日余息,然而北方寒露时分的第一场雨水已有沁肤的凉意。
铅云低垂,乌沉沉的天际深处透着清寒,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廊下风声呜咽。
楚天纾立在窗下,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好似在静心倾听窗外泠泠的雨声。
昼夜轮转,从未觉得漫长时光竟然是如此让人难捱。
那日,他匆匆携军回援青州,她便知道他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他或许也已知道,但却并未曾动摇过意志,离去前他眼中神光绝决,凛然有杀气。为了国疆为了皇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北齐犯境,明知前路维艰,他依然奔赴前往。她有心劝阻的话,几次哽在喉间,却又被生生咽下。
是她送他骑军离开了丹阳,看他一骑绝尘,越行越远,不曾有过半分犹豫。最终也是她难宁心绪,忍不住心中忧思辗转煎熬,亲率了余万追云骑尾随他前往了青州。
朝堂听政,带军从戎这么些年来,曾作出过多多少少的决策,从未有过一次如那日一般,让她万幸自己的临机决断。
恍惚过窗外温柔雨声,那日铁蹄如雷,厮杀声震天滚滚扑面而来,彷佛又在耳畔边响起。
她仍旧清晰的记得他,战场上怒马嘶鸣,长.枪挥斫于天地,身上银铠血染斑驳,金轮日光下,犹似天降战神,多少重骑被他挑落马下,他竟想单以己之力就剖开对方重骑阵防,给余部轻骑寻得机会突进北齐步兵阵列。
他不给自己留有后路,长.枪一路挥指,不怯不退,拼的是玉石俱焚的念头。
沙场相见,生死一半运筹在手一半便看天命定数,她从未害怕过什么,却在那一刻,心中深隐的惧意被唤出。
他似乎觉察到了战场上的变化,目光寻隙望来,隔着烽火硝烟,他有片刻的惊怔,俊美容颜在日光下依旧粲然生辉。
她却看到,一个被他挑落马下的北齐重骑以剑支地,艰而缓的慢慢站起,手中长剑提举过肩,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投掷,长剑投出,他整个人又重重掼倒在地,瞬间便被人潮马蹄给淹没。
她双眸猝然睁大,喉中一紧,似被铁钳给牢牢扼住,发不出一声一息,双唇却被抿的失了血色,心中一瞬也似被长剑洞穿,空落落的融入了冰雪,整个人都僵了。
“殿下。”男子低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她从恍惚中唤醒,“药已经煎好了。”
“这些事让丫鬟来就可以了,无需你亲自动手。”楚天纾转身接过李炜手中药盏,面色平静的说。
见楚天纾想走,李炜有些踯躅道:“末将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天纾淡淡瞥他一眼,“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殿下,我们这般强留皇域将领恐怕不妥啊。”他急急低声,满面难掩忧色。
楚天纾却仿若未曾听见一样,拂开面前月门下的珠帘,转身走入内间。
止痛宁息的月下香已经淡了,缭绕的烟雾也渐渐散去。
北雪自朦胧里醒来,他知道自己伤的不轻,伤口处如被辣油泼溅,火辣辣的疼,好在身体内息平稳未曾大伤,已算得上是万幸。
他推被起身,一手扶着床栏想要站起,脚都没立稳,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嗡声作响,他一下子跌坐回床上,一番动作牵扯到了未愈的伤口,雪白单衣上缓缓透出血色一朵一朵似花儿般鲜艳绽开,伤口的痛楚愈烈,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双眉微微蹙起。
“北将军伤口未愈,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温润清冷的声音,在他昏沉时,隐约的听到过,每次被喂入辛涩的药汁时,这个声音总在身旁,忽远又忽近。
“临安……公主。”他抬头,看清了来人,素裙简装,长发束挽,面作冷肃的楚天纾,端了一盏药汤缓步走了过来。
“恩。”楚天纾淡声应了,目光瞥过他胸前泅散的血色,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却仍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药盏递给他。
“多谢。”他接过药盏捧在掌心,一手拿着汤匙徐徐搅动汤药。
楚天纾见他低着头,容色比深冬的飘雪还要白。
“北骑还剩一万余部,已被我妥善安置在丹阳了。”楚天纾望着他,语声轻而缓的说。
这一句话听入北雪耳中,一瞬间钉住了他心口下的跳动。
“有劳临安公主。”他的语声很低。
楚天纾能够明白此时他的感受,北骑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那些士兵不啻于他的兄弟,而此刻尽折去一大半,他心中的痛,恐怕没有感受过的人是无法领会的。
“后悔么?”她突然如此问。
北雪抬眸,眼底有光芒倏忽闪过。
“如若当初你不曾援颊丹阳,那么即便齐军兵临城下,青州也有能力等来后续援军,北骑更不会损失如此惨重,你可曾后悔?”
四目相对,她眼中沉静如深海之渊,而他眼中却有悲怆一闪而逝。
“末将说过,国之疆土,绝不容外族踏入。”一字一句自他口中清晰的吐出,不曾动摇过意志,更不曾有悔,胸口起伏牵动了伤口,他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楚天纾长睫微颤,心下有片刻的动容,“你好好休息,我让大夫来给你换上新药。”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似强抑着颤动问,“青州被破几日了?”
须臾的静默,竟让他觉得分外漫长,她没有回过身,只是平静的回他:“约莫已有七日了。”
身后并没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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