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雪(1/2)
十九年前。
白雪皑皑, 朔风凛冽,花拂回廊被纯洁的大雪覆盖, 银装素裹。
浓妆艳抹的女子们照常倚着勾栏卖笑揽客, 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便有丫鬟为她们撑上朱红纸伞,莺声燕语,捣乱了落寞的雪景。
山琅睡到中午才起, 前些天他与危仰山路过此地, 未曾想被一场大雪困于江边,唯一的落脚处只有这条遍布秦楼楚馆的花街。
危仰山为人正直,自持庄重,硬被他拉来,一连几日都龟缩于房间一角阖眸坐禅,再漂亮的姑娘来,也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花着醉生梦死的钱,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你干脆出家去当和尚吧。”山琅惬意地躺在炭火边,一碗酒下肚, 他的醉意又勾起了困意。
不能再睡了,翻身滚到窗边, 他拉开纸窗,让寒风夹着雪花贯入屋内, 冻得人直哆嗦, 片刻间便清醒了。
他学外面那些姑娘的样子, 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他瞧见檐下有个男人正与馆里的头牌芸娘纠缠不清,拉拉扯扯,随手拎起一壶酒倾倒下去,浇在那男人的头上,立刻结了冰。
那男人无故被淋了一头冰水,恼羞成怒地抬头斥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泼你爷爷”
骂声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山琅摇了摇袖中的铃铛,那男人竟一声不吭地走了,面部僵硬,举止麻木,好像失了魂一般。
芸娘仰头望了他一眼,千娇百媚地朝他行了常礼,“多谢公子。”
山琅关窗回到房里,他倒不畏寒,但怕风吹害了危仰山,然而等他回身时,角落里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危仰山面上虽无表情,语气却明显不悦道:“你又对普通人出手。”
“你管得着么”他回到炭炉边,让炭火煨热自己没有温度的手脚。
“我管不着”危仰山暗示性地撩起左腕的衣袖,手臂脉搏处赫然有一两粒红点,像是特殊的牙印。
山琅立即改口,讨好地笑起来: “管得着,就靠你管我了。”
他要一旦三日不饮血,身体便会僵化如尸体,他可以不吃不喝,却不能没有危家人的血续命。
山琅抹掉嘴角的血迹,他想再喝点酒,可酒壶不见了,许是方才遗落在了窗外栏杆上,他晃悠悠地挪到窗边,栏杆空空如也,他探出身子往楼下看去,街道的厚雪被酒壶砸出一个深坑,壶嘴半埋进雪里。
再叫一壶吧,他朦朦胧胧地想,正要关窗,又被街角出现的一对行人勾走了视线。
那是两名男子,走在前面的那人实在瞩目,因为他的头发并非纯黑,而是夹带了些深蓝的墨色,与发色相反的是他的相貌平平,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落后的那个或许只能被称为少年,他的身材实在太单薄了,雪天也只穿了一件单衣,步履蹒跚;他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抓住什么,却总是抓空,他愈发焦急地想追上前面的人,越被脚下的深雪绊住,最后狼狈地摔进雪里。
“钟曳,你等等。”
前方的男人终于停下来,转身回头,动作温和地把摔倒的少年扶起来,“你跟了我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少年拍掉身上的雪,他似乎看不清,慌忙地摸索着才握住男人的手,声音轻柔,像落在心尖上的初雪,“你跟我回去吧”
钟曳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薛饮的神情变得困惑,“那晚我在烟海楼见到的人是你,你到底偷了什么”
“你看错了,不是我。”
“我没有看错,的确是你。”薛饮不依不饶道,“我们回去吧,你把东西交出来,你认罪,贺峰主会从轻处罚的”
见钟曳无动于衷,他低声请求:“大不了我陪你,不管什么罪行,我陪你一起受罚,我们回去吧。”
对方的耐心随着越下越大的雪冷却了,散漫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钟曳,你别骗我了。”
“别跟着我了,回去吧。”钟曳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抚过他的上眼睑,十分关切道,“早点回去,你的眼睛或许还有救。”
薛饮的双眼像蒙了一层灰雾,通透明亮的眸子失去了光亮,长而浓密的眼睫沾了许多雪粒,湿润润的,仿佛才将哭过,几乎是哀求道:“回去。”
钟曳最后的耐性也耗光了,冷漠地抽走自己的手,道:“你跟着我也没用,我没有罪,为何要认”
薛饮颤声问:“你承认那晚闯入烟海楼行窃的人是你了”
钟曳不再避讳地承认道:“是,那本也不是他们青冥派之物,被那群道貌岸然的强盗打着正义的名义侵吞了,我偷又怎么了他们当初不也是抢来的”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盗走它那是被封印的邪教禁物,你拿它有什么用”
“这跟你无关,别问了。”钟曳脸色一沉,转身便走。
薛饮看不见,他只闻着对方的脚步声,凭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追上去,拖住钟曳的袖子将人拽停,倔强道:“我不回去。”
“你还想干什么”
“我要守着你,我不想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钟曳听来,这句话简直天真到了狂妄的地步,并且万分可笑,“我要阻止我你凭什么”
薛饮不答,只拽着钟曳的袖子不松手,空洞无神的双眸里倒映出对方的身影,他换了左手揪住袖子,就像那是最后一根稻草,右手小心地触探着摸到钟曳的肩膀、脖子、头发,最后才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我们是朋友”
他缓缓地说,他看不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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