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睹物思人(1/2)
四月春风似能唤醒还在沉睡的所有生灵,飘洒了整整半夜的雨滋养了乾京的草木花树。浣雪院栽下的早樱大前日里才冒出青涩的嫩芽,这才没几天,花骨朵儿就在春雨滋润下,半开半阖。
“主子!”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闪进院落来,一张嘴就打破了院落里长久的静谧,“主子……”
花树下,几案前,深蓝宽松衣袍的少年一手拢着龙纹袖沿,一手执着狼毫紫竹笔。
近看,浅蜜色的前额系着深红色的绸缎抹额,乌黑的鬓发都被顺滑地理在脑后,露出浓黑似墨的长眉。那抹额的深红、鬓发长眉的墨黑将他本算不得白净的皮肤衬得白皙而光莹。
少年听见来人的呼唤,却并不抬头,眉头轻轻一蹙,复又松开。
“说!”紧闭的薄唇微微一张,只有一个字迸出来。
“俺……昨晚潜入孟府了!”来人立即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低垂着头,只翻了翻一边的眼皮偷偷瞅着正作画的少年。
“哦?”依旧简洁的一个字,不过这次的华美语音就像安上了长尾巴,拖曳地老长,还上上下下拐了几道弯。
“猜猜看到什么了?”看到主子终于停下了笔,握着笔杆的手腕空悬,哈,还是感兴趣的吧?
“我不在乎!”少年直起身,后退一小步拉开距离,眼光胶在案上,就像在专注端详画面的全景布局。
“深更半夜、夜黑风高、高墙大院里,孟家小姐居然在……梦游!”来人巴唧着大嘴,一副说到兴奋点的自我陶醉表情,“俺算是开眼界了,猜猜看--她梦游在干嘛?”
“我不想知道!” 在他的絮絮叨叨中,少年犹自提笔在画面略显空荡处添了一朵樱花。
“主子……您不是说--只有女人才喜欢口是心非的吗?”看着少年稳定绘樱的手微微一颤,来人壮着胆子,把某人某天说出的无赖话重复了一遍。
似乎因为这重现的话,少年低垂作画的凤眸中隐约眼波一荡,心神动摇了一瞬,但是太短,一眨眼又是之前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以至于让人以为--看见他表情的波动不过只是错觉。
施施然放下笔,笔下画卷上,一朵盛开的早樱似乎还吐着幽香,只是一片花儿瓣尖有一个弯曲的的笔画,也像是伸出花瓣的花蕊,只是比其它的都要弯曲,也都要长。
“她啊……”来人挑着一边的眉,环顾完四周,便以手掩口神神秘秘地道,“她半夜蹲在墙角刨出了一堆瓦片,还……”
他似乎觉得实在太好笑,捧着肚子憋了好一会,看到主子拉长寒冰脸,再次提笔,才缓了口气,献宝般挤挤眼,低声道:“还从瓦片里掏出一沓黄不拉几的……厕纸!”
“怎么,不好笑吗?”瞪大眼睛看着继续冷冷提笔作画、面无表情的主子。
“哪里好笑了?”待得画完一段旁生的枝干,才放下沾有褐色墨的中号狼毫笔。
“潜入国公府邸的事,向我请准了吗?”声音沉沉压来,刚刚还手舞足蹈、肆无忌惮的某人立即收了想笑的念头。
“这……”他这才规规矩矩地垂下双手,攥着衣角。
“这也是担心‘飞雪’……”眼睛巴眨了好些下,才别别扭扭地说出了去孟府的理由。
“那已经是别人家的马了,要你担个什么心?!”依旧沉沉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恼怒和责备。
“这……”被责备的某人很憋屈,张嘴欲分辩。
“你看这画,觉不觉得,哪里多余?”一双眼睛随着问话盯上平铺的画卷,那是一幅早樱图,眼睛一抬一垂地拿画对比眼前的花树,似乎在一个弯结处多了一条光秃秃的枝条,怎么看怎么别扭。
“是这……”刚刚还憋屈无比的某人此刻已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伸出骨节敲了敲那处秃枝。
“是了,一笔画得好,那就是画龙点睛;反之,便是节外生枝。”少年轻笑着,意味深长地道,那笑容淡淡,怎么看都有几分自嘲的苦涩味道。
“人生短短数十载,又何必,再节外生枝,自寻烦恼!”少年抬头,薄唇唇角笑意浅淡,若有似无;而那话似乎在对着眼前人,又不太像只是对着他。
说来也巧,正在此时一道闪电的蓝光划过天际,沉闷的春雷紧接着从天边响起。
“又要下雨了……”少年举头望望灰蒙蒙的天,吩咐道,“大赖,我收画,你收几案!”
下一刻,向来自觉的某人已是连画一起抱起了几案,还灵巧地一晃,躲开少年伸臂来收画卷的手,讨好般地笑道:“哪里用主子您亲自动手?”
少年愣住,盯向在几案上、他胸前--被两边挤压而皱成惨不忍睹“千层饼”的画,不禁无奈轻笑着摇摇头。
……
春雷沉沉滚过地面后,春雨如丝,淅淅沥沥地泼洒下来,无边无沿,似要把整个乾京城都吞噬其中。
一座庄严的公府前,身姿轻灵的少女跳下马车,顺手解去羊皮披风,早就候在门口的侍女立刻迎上来,一边把撑开的油纸伞递过,一边伸手接过披风。
老管家候在前厅,见少女回府,赶紧上前。
少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前厅座椅上,端起案上茶盏潇洒地一仰头,喝了个见底。
接着,向随在她身后、被人“嘿哟、嘿哟”般来的大藤箱,努起泛着红润水光的小嘴:“喏,就这些,够买多少丝绒草料?”
“这……敢问小姐,这是多少两现银?”老管家的嘴角暗暗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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